春节过后,姐姐便安心养胎,整日就在府中散散步,看看书打发时间。自从怀孕,大少爷也不在此处歇息,只是隔几日来看望一下。

我看出来姐姐有些烦闷,不过为了腹中胎儿,还是尽力在宽慰自己。

我托了李思,找了几本有趣的话本买回来,替姐姐解闷。我与李思,不见面的时候便会三五日写一封信,小到午饭吃了什么,也会互相分享,两个人乐此不疲。

偶尔出府替姐姐买些解馋的吃食,我就会去看看李思,有时候他会在书铺,有时候在家中,看到他惊讶的表情,我就会生出一股满足感。

若是找不到他的一天,就写张纸条,摘一朵野花,放到他家门口。等他看到以后,第二天便会来府中找我,有时候带来的礼物是自己编的花环,有时是一条手链,或是发钗胭脂。

他总说不必特意等他,这样奔波太辛苦了,可我喜欢。他也就不厌其烦的陪我玩着这些小游戏。

四月十二,姐姐的肚子越来越大了,除了两位嬷嬷每日扶她去散步,已经连房门也不愿意出了。

姐姐说今年的桃花她也没有好好欣赏,就叫我到大少爷处折了几枝回来插到花瓶里,可终归是没有树上的桃花鲜活动人了。

难得有精神的时候,姐姐在房里就会写一遍大少爷教的那首诗,然后读给腹中的孩子听: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五月份的时候,少夫人又去白马寺上香,罕见的是,她竟然亲自前来邀请姐姐。不过还未等姐姐作出回应,两位嬷嬷就回绝了。

“少夫人,恕老奴失礼了,大少爷交代过,赵姨娘需安心养胎,白马寺出行多有不便,稍有不慎,奴婢们实在是担当不起。

姐姐虽说不愿得罪少夫人,可也觉得身子要紧,只好向少夫人赔礼道歉。好在少夫人并未为难,说我与姐姐情同姐妹,带我去替姐姐上柱香,求菩萨保佑,腹中胎儿平安降生。

我和姐姐都有些意动,就答应了少夫人的安排。

一路行至白马寺,我替姐姐求了一个平安符,又添了香油钱求了卦签,是上吉。寺里的小和尚说我运气真好,日后一定平安顺遂。

午时刚过,外面下起了大雨,少夫人就和住持商量借住一晚。不想只一晚府里就出了事。

等我回去的时候,只见姐姐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嬷嬷煎了药正喂她喝,院子里被换掉了一批下人。

见我进来,姐姐冲我招了招手,虚弱地问道:“小春草回来了。”

我坐到床边握着姐姐的手,一时间心慌不已,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姐姐看我这样,强撑着想要坐起来,我急忙按住她,说道:“姐姐,你好好休息,我替你求了平安符,还求了一支吉签,菩萨一定会保佑你的。”

说着便拿出了那道符,我用随身的荷包装起来递给姐姐,嬷嬷想要说什么,被姐姐制止,接过荷包放到枕边:“好,我一定会随身带着。”

喝过药后姐姐就歇下了,两位嬷嬷一直在隔间住着随身照料。见天色还早,我去后厨找到了刘大娘。

原来昨天在我们走后,二少爷不知怎么跑出来了,翻墙进了姐姐的院子,抱着姐姐死不撒手,嘴里还念叨着“孩子,有孩子了!”

大少爷回府后便罚了院里的一众奴仆,又叫孙管家换了伺候的人。

姐姐因此动了胎气,又听到府里传的风言风语,更是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有人说二少爷痴傻疯癫,姐姐是受了无妄之灾,可也有人说,二少爷与姐姐莫不是有猫腻。

听到这话,我气急了,刘大娘拉住我说:“你性子直,可别在这关头闹出点什么,那些人嘴巴脏的很。不过有大少爷在,他自然会处理好,眼下安胎才是正经。”

我知她说的有理,只不过还是憋着一口闷气。晚上睡觉时,却做了噩梦。

梦里娘亲鼻青脸肿的倒在地上,嘴里吐着血,父亲在一旁醉汹汹地大喊大叫,哥哥早躲了起来,我拉不动娘亲,只能一直哭。

我又看到娘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气若游丝。我听到她说:“娘对不住你,对不住……你要好好活下去,活着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

我骤然惊醒,目光空洞地盯着屋顶,任由眼泪止不住的流。原来过去是忘不掉的,它总会在某一刻提醒你,直到痛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