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国皇室的陵墓建在凤朝西南角,帝王陵墓涉及皇室尊荣,历来有军队驻守,平常人擅闯只有个乱刀砍死的份。

谢不然不是个平常人。

她自八年前与谢濯达成协议后,一直以谢濯孙子的身份行走世间。谢濯给她带的那镯子不知是什么法宝,自从那之后,劫雷莫名其妙地平息了,再也没有那古怪的渡劫一事。

关于这件事,她曾问过谢濯,谢濯说那镯子名为幻镯,可凭心意隐匿自身气息,不被天道察觉。同样,也可以混淆是非,让人心生错觉。

她在世人眼中一直是男子,事实上她除了发色和瞳色有所变化,身形相貌都是她本身模样。旁人看她,便如同雾里看花,你说这是牡丹,旁人眼中看见的就是牡丹。这幻镯便是这般奇妙。

至于她那古怪的渡劫,谢濯也遮遮掩掩地说不清楚,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幸当下没有了这一苦恼,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达成协议后的前两年,她被安排在了城郊的一处小院中,谢濯不时提着酒来邀她共饮,谢不然不沾酒,这共饮便也成了谢濯的独酌了。再之后,便是谢濯殿前失言,谢不然发配北漠戍边去了。

等她再次回来后,谢濯终于托她办事了。于是,这两年,谢不然常常东奔西走,上天下地的。

何为东奔?东闯雍王后院,去窃那谢濯念叨的流光纱衣,是为东奔。

何为西走?西去大明觉天,偷那三相神座前的阎浮檀金灯,只因谢濯听闻此灯沾了香火供奉,人得之会好事连连,是为西走。

何为上天?上最高的三危山主峰,冒着烈烈风雪,只为搜集谢濯突然记起的某种天灵地宝,是为上天。

何为下地?下历朝古墓,盗死人之物,是为下地。

东西拿回来后,谢濯也就新鲜个几日,然后这些宝衣宝灯之类的,统统都被扔进了太史府的库房,和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估计这时灰尘都有三尺厚了。

谢不然曾问要这么多东西干嘛,谢濯这厮笑道:多多益善,多多益善嘛。

“刚刚好似有什么东西过去了”一个巡逻的士兵陡然停了下来。

“有吗?兴许你太累了看花了。”又一个人道。

士兵挠了挠脑袋,明明刚刚有一团白影在眼前晃过,算了,看影子应该是野兽一类的,反正不是人影,索性也不管了。

幽深的甬道中,一只白猫悄无声息地顺着墓壁朝主室走去,白猫全身雪白,在昏暗的灯光下披上了层朦胧感,她姿态优雅从容,轻飘飘便来到了一座棺椁前。

这座棺椁通体漆黑,乃为千年阴沉木所制,表面雕着精密花纹,看着很是华贵。但谢不然知道这棺椁内的东西早已一扫而空,东西就是前几日她盗的。

这棺椁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皇帝他爹,先帝死也不会知道,口里含着的龙血珠被贼惦记上了,而这龙血珠还是这贼谢濯寿辰所献之物。

谢不然更是刷新了对谢濯的认识,送出去的东西,自己还派人偷回来了,连带着里面的其余陪葬物也不肯放过。

这本应该是谢不然被压迫的盗窃生涯中微不足道的一笔,那天回去后,谢濯拿到龙血珠突然脸色大变,如火如燎地拉着谢不然又回到了皇陵。

只见先帝的棺椁被掀到一旁,棺内也没了那干瘪的尸骨,空气中浓浓的血腥气惹得谢不然微微皱眉。

谢濯很难得的一言不发,谢不然看热闹似的望了谢濯一眼:坏事做多了遭报应了吧。谢濯换回了他那副仙人模样,扬了扬眉:问题不大。

“齐了怪哉!好好的人儿怎么就尸变了,那怨气浓烈得都把我珠子弄坏了。”谢濯往棺椁处扫了眼,隐隐可见棺内萦绕着些许黑气。

谢不然:“我来的时候并无异样,就是一件寻常尸骨。”

二人顺着血气,寻到另一墓室,披着明黄龙袍的人影正俯身棺内,四周寂静,只有血肉啃噬的窸窣声。这间墓室规格与主室相当,应当是先皇后的陵室。

谢濯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道黄符,忙甩了上去,黄符碰到人影的瞬间,就化作了一股青烟。那东西身形一愣,向二人转了过来,面目可怖,着实悚然。

谢濯又是一道黄符甩去,接着又是一道又一道的扔了过去。那东西喉咙低吼着,向二人一扭一扭地走来。

“你怎么回事,不是挺厉害的吗?”

“老夫只是试试慈阳观的符咒罢了,前几日清流做法时剩下的,不能浪费,哈哈。”

谢濯后退了一步:“这不是寻常走尸,符咒对他无效,不然啊,老夫年纪大了。”

谢不然顿感不妙,往旁边瞧去,谢濯这厮果然跑掉了,身后传来谢濯若隐若无的大笑:“不然……不要让他从皇陵逃出来了,你先把他镇住,这可能是尸鬼,我先回去研究研究……”

鼻尖腥臭之味俞浓,谢不然眉间一凛,脚尖一点,踏着“先帝”的头颅掠过,落在先皇后棺椁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