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王一番话,吓得座中臣子又是一惊,顿时殿中美人不美了,案上美酒也不美了。

“啊?”谢濯放下筷子,嘴里还在嚼着,含糊道:“谢爱卿呢?陛下问你话了。”

群臣心里咯噔一下,糟糕,谢太史他又犯疯病了。

岐王可能也真的有些迷糊了,又是重复了一遍:“问你呢,谢太史,朕还有多少光景啊?”

“哈哈哈,原来我是谢爱卿呀……不行,老夫的头发有点乱了……老夫要先……”

说着,谢濯竟当真解了束发,认认真真地把花白的头发重新束了一遍,发髻歪得更明显了。

谢濯束好发,全然好像忘记了之前的话,又慢条斯理地端着饭碗,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邻他坐着的周大人额上冷汗都冒了一层了,偷偷拿袖子擦了擦。

“谢濯,朕问你话呢。”岐王又是一声催促。

“嗯……老夫知道啊。”谢濯懒洋洋开口:“陛下问我还有几年好活,是吧?”

“哈哈哈,陛下你啊,没几年好活了。”

“还有几年了,四年吗……不对不对……八年吗……不对不对……”

“老夫说你没几年好活了……不好活了……不活了……哈哈哈哈……”

谢濯俞发疯魔了。

岐王酒也醒了。

话说当时岐王震怒,恨不得当场打死这个老匹夫,所幸群臣劝谏,再加之谢濯半生来为岐国卜卦无数,居功甚高。

岐王传令,念及太史年事已高,不追责其殿中失言。这份怒火太史府还是要受的,于是,从小在外地静养的太史之孙,十六岁的谢不然自然成了代罪之羊。

……

一日,谢不然传了信回来,说她明早归京,叫谢濯来迎她入府,她不晓得路。

谢濯要上朝,这迎接之事便交给了贾清流,贾清流不认识谢不然,向谢濯问他孙儿的相貌该怎么分辨。

谢濯单单回了他一句:黑头发,像个人。便匆忙赶去与友人赴会了。

第二日,贾清流早早便在城门处候着,关注着进往的人流。

传闻谢不然出生那日,太史府遭了大火,父母都烧死在了火中,唯独抢救出了奄奄一息的谢不然,谢濯为了孙儿的静养,便把他托护到了一处只有谢濯才知道的地方。

贾清流等得有点急了,百无聊赖地看了看逐渐升起的太阳。心想谢不然身体孱弱,又在大漠中折腾了三年,估计人长得又黑又瘦,目光便逐渐往那些黑瘦的少年看去。

他逐个盘问过往的少年,一个时辰过去,口干舌燥得厉害,一个一个问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既然不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这人,那便让这人在茫茫人海中发现自己。

贾清流找守门的兵官要来半丈白纸,挥笔写了几个大字:来接太史孙。

贾清流自道一声:机智如我。随后双手举着这白纸黑字的横幅,立在入城的必经之处。

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时向他投去打量的眼光,那眼光中颇有点看猴子的意味。

日头更甚了,贾清流以免错过,举着的横幅可是一瞬都没放下过的,他已汗流浃背,拈着白纸的那处也被汗濡湿了。

他本想走,但又想万一刚走那人就来了如何呢。人还是没来,他又想走,又想万一刚走又来了呢……

此时,日头已经晃得贾清流眼睛都睁不开了,连着被他手濡湿的白纸边缘,被日头晒得干了,又湿了,又干了……

正当贾清流被晒得头脑昏沉,将欲倒下时,一道低低的笑声响在了耳旁。

贾清流忙向身侧看去,见着那人,下意识愣了下。

只见一少年身着白衣立在背光处,那白衣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轻薄柔软地贴在少年身上,衬得少年腰细腿长。

头上青丝柔顺,一根树枝在头顶懒散地绾了个髻,贾清流很确认那是树枝,因为那“簪子”尾部还冒着粒绿芽,看着有点滑稽。

少年白皙的皮肤在日头下没有丝毫的出汗迹象,干净而清爽。这人清俊中又带着股不辨雌雄的美感,眉梢浮动不经意间透着丝妖冶昳丽。

如实,这是个美人。

可贾清流也只是开头愣了下,他早就等得火起,又突然冒出个人来笑他。

“有什么可笑的!”贾清流没好气地道。

“倒也没什么好笑,只是想笑罢了。”少年音色柔和且清冽,如溪水淌过青石。

贾清流没心思跟他继续搭话,用袖子胡乱擦了下脸上的汗,又往外边挪了两步。

“你不累吗?”少年扫了眼他被汗浸透大半的衣裳。

“不累。”

“看来真的很不累哎。”少年幽幽道。

“你这字写得不错,可是人木了点。”

又是一言。

“你这人有病吗?!”贾清流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