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站起来,更走不动路,甚至不再敢看向前方的父亲,她痛苦地哽咽着,哭声都发不出来,豆大的泪珠不断砸落在地面。

于是,那手骨轻轻抚上了她的脑袋。

就如儿时她第一次分房单独睡觉,第一次领她见外人,第一次参加宴席,第一次送她上山等等诸如此类的安抚一般。

只是那手不再柔软,透过她的头发也能感到属于白骨的冰冷咯人。

父亲如此了解她,必是看穿了她的意图。

她不愿,不敢,也无能如父亲所望独自幸存下去。

可随即,似乎是无可奈何一般,指骨无力地推了推她,将那张薄纸放在了她眼前。

上面一字一句写着:

“上山寻云先生,切莫回头。”

嘶哑破败的嗓音再次催促起来:

“走。”

她抬头,隔着朦胧的泪水望向了她的父亲。

那吞血融肉的黑泥仿佛是上天开的最恶劣的玩笑。

脑海中骇人的一幕一闪而过。马蹄声仿佛重重打在被攥紧的心跳上,每跳动一下都被捶打到抽搐疼痛。

“驾!”

华盏痛苦地闭紧了眼,双腿用力一夹马肚,让耳边呼啸的风声更甚。

-

漆黑的夜空中,孤零零挂着一轮冷白的月牙。

静谧的九嶷山群峰上,身着白衣飘带的巡视弟子三四成群,打着灯步于林间。

九嶷山地势险要,四周是群峰高绝,潇水环绕而过,不是轻功超绝难以突破飞跃。

唯有萧韶峰作为群峰的入口,地势连绵渐渐平缓,山下村落聚集,道路直通往永州方向。因此关卡多设在此处,守备最为严密,把守的弟子也最多。

此时,约莫有十几人持剑于此巡视,众人皆是一身整洁干净的白衣持剑佩玉。

为首的弟子生得唇红齿白清秀俊美,眉头却是习惯性地轻皱着,眼神似寒玉,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正是出自金陵宁远镖局的小公子钟凌,不远万里拜于九嶷山萧韶一脉怀与先生名下,可以说是刚年少一辈中最为出众的弟子。

“钟师兄!”

一位弟子从山道下方赶来,抬手握拳对钟凌行了个礼,开口道:

“山下岩门哨卫来报,说是瞧见不远处有一人纵快马而来,大约数分之内达到岩门。”

“一人?”钟凌皱了皱眉,道:

“夜半三更……倒是稀奇。”

“钟师兄,要不我去岩门口看看?反正就一个人而已。”队中一个年纪尚小的弟子忍不住插话。

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巡夜,话语间充满了摩拳擦掌的干劲。

旁边年纪稍长的少年见状,赶紧拉住了他的衣袖,小声出口提醒:“萧韶一脉门规,峦级以下弟子入夜后不可单独……”

下一秒,这小少年探出的脑袋就被钟凌严厉的一眼给吓得缩了回去。

钟凌一声冷哼:“就你能耐大,门规还没记住心就飞了。”

转对好心提醒的少年说:

“周随,你既然有心教他,今日夜巡结束后就由你把他领回去教导他抄写门规三十遍,明日交与我抽查背诵。”

接着,他沉吟片刻,手指摩了摩剑柄,道:

“正好,你们二人留在这里接应。其余人跟我下山,迎接那不速之客。”

叫周随的弟子心里无奈叹气,只能苦笑着对钟凌行礼答是。

被罚的小弟子已经是一句怨言也不敢说,垂头丧气地跟着应了句是。

一行人有条不紊地跟着钟凌下了山。

夜深人静,还未到山口,就能听到马儿嘶鸣,看到哨位处灯火通明。

顺着拴在门口木栏上的麻绳看过去,是一匹成色好而矫健的马打着蹄,显然是刚刚跑到,身边一人刚下马,正抱着马头轻轻抚着鬃毛。

钟凌止住脚步,略一伸手示意,带着一行人停在了门口石阶之上,观察起来人。

是一位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

那少女身着深褐色短衣袴褶,脚踏马靴。

衣服穿在她身上明显大了几号,袖口、腰带与裤脚都用简单用麻绳绑了绑。

她一头黑发用红绳简单扎在脑后,风尘仆仆,有几缕发丝散落下来,垂在脸侧,暖黄的火光透过发丝,影影绰绰地照在少女侧脸。

这是……华盏?

钟凌颦眉,不由得迟疑了。

那女孩一瞥之下虽是华盏的模样,这身打扮实打实与她天差地别。

那位华家的大小姐,无论在哪儿可向来都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就连上山来习武也都是带着丫鬟照料起居。

更何况,按照往年的惯例,华盏只会在新年初始上山修行两月,昨日正是三月初一,应是到期归家了。这才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