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怎么会独自跑回来……

想到此处,钟凌已颇为心烦意乱,无意去揣度那格格不入的官家大小姐心思,于是干脆出声质问:

“你……”

随着话语,他打量的眼神再一遍扫过门口的女孩,话声和目光却同时一顿,不由得凝滞了片刻。

女孩这才察觉到了动静,安抚了两下马儿后松开,转过身面向来人的方向。

于是钟凌一行人更能看清她的脸。

白皙的脸颊上,红肿的掌印格外引人注目。

对华府的贵女来说,未免显得落魄狼狈。

她仰起头,失焦的眸子映着火光,片刻才将目光凝聚起来,投向了位石阶之上的白衣少年们。

“钟凌……?”

少女略带嘶哑的嗓音在空荡的山门口响起。

她似是初醒,确认了来人之后,快速开口道:

“是钟凌。太好了,你认识我的吧,我是华盏,快放我进去。”

听到这话,钟凌才回过神。

果然还是那个华盏。

他寒黑的眸子里映着灯火光,眸光里的冷意不消,道:

“华姑娘好不容易回家了,这是受了委屈还是惹了什么麻烦,怎么还会跑回我们这你不屑一看的穷山恶水?”

“……”华盏却是迅速扭过头,没有理会钟凌的话,直接对着哨卫说:“你们钟凌说了我是华盏,可以放我进去了吧?”

哨卫是知晓九嶷山有位特殊的修习弟子来自永州华府的,只不过那位华姑娘每每出入都是乘轿,他从未见过其容貌,这才把半夜单独骑马赶来自称是华盏的小姑娘拦在了门外。

这下,听钟凌话中认可了她的身份,便着手操作转轮准备升起门栏。

“慢着!谁允许她进来了!”

钟凌没想到华盏会如此无礼,居然直接无视了他的问话,连忙急呵出声。

转而对华盏,语气中都带着咬牙切齿:“长老们说了,你上山修行时期为两个月,今年你已经期满下山了。我们九嶷山可不是你能随便出入的地方!”

完了,这下惹得钟师兄更生气了。

众弟子一声不吭,心里都差不多如此想道。

但他们没料到,门口的女孩听了这话却头也不抬,反而似是烦心不耐或是头疼不已,用手扶住脑袋,揉了太阳穴良久,才道:

“我是华盏,也是九嶷山弟子,我有急事……有急事求见云闲先生,还请行个方便。”

此言一出,云闲先生四个字又刺到了钟凌的心上。

永州华盏,华知州独女,好巧不巧与他同年上山,被他所敬仰追随的云闲先生收入门下唯一的弟子,辈分上平白变成了他的小师叔。

多少人付出无数努力汗水都盼望不来的东西,却被她随手抛掷一旁。

不知不觉间,钟凌已经攥紧了拳,指节发白。

他冷哼一声,道:“钟凌见识短浅,还没见过哪位九嶷山弟子能带丫鬟随行服侍。”

听了这话,华盏咬下唇,唇色尽数褪去。

她沉默片刻,停下了所有动作,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哀切。

“没有了。”

夜半无声,周围安静得只有草枝燃烧炸响的声音。

于是,静寂将华盏仿佛自言自语的低声话语清清楚楚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再也没有了。”

钟凌一愣,还没明白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看到华盏身形晃动了一下,似是身体不支欲倒。

他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准备开口喊人去帮扶一下。

那女孩却在下一秒自己稳住了脚步。她陡然抬头,黑亮的眼中火光跳动,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只望能正式拜入九嶷山门下,从今往后一心修习武艺。”

她用复杂忐忑的目光看向钟凌,补充道:

“我知道以前我的行事有不妥之处,你素来看不惯我,诸位也并不把我当同门师兄弟。但事急从权,只论今晚,请问诸位要怎样才能放我进门,或者帮我通报云闲先生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