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庭彻夜未眠,在屋檐下踽踽徘徊,天明了,雨也歇了,才信步朝修明房间而去。

修明也没睡好,夜半叫他昏昏醒来的剜心之痛,实在令人难眠。

见堂庭来访,还艰难坐起冲他勉力告谢:“昨夜忙乱,未及谢君相救。”

“不必言谢,相识一场,我堂庭不会袖手旁观,海棠她……”沉吟片刻,堂庭小心措辞,“她只是一时激愤,失手伤人,望修明君勿怪。”

“我知,”修明笑得有些勉强,“本也是我欠她。”

堂庭良久不语,忽而抬头,“欠她过去的是凡人修明,不是神君修明,她只是难以消解心中怨怼,现已分明。”

修明愣了数息,“……这样吗?”一双湿润透亮的眼睛忽而落寞转黯。

“这五百年的时光太长太长,物是人非,造化弄人,你与她都不是从前了。”堂庭陈述着修明不敢细想的话。

修明拢着心口,喃喃自语:“五百年……爱与恨都可以轻易不作数了吗?”

堂庭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别处,胸口又拧又涩。

……

不一会儿,海棠打破了二人间的平静,她来进来寻堂庭,半分眼神都没给旁人。

一看她的架势修明就知道二人要谈什么辛秘,他识趣地偏过头。

果然,两人顺势向外走了几步,布下隔音结界,避着他侧身说起话来。

不过交代几句,海棠作势提步离去,堂庭连忙撤下结界,“你这就要走?”

海棠:“城中还有诸多事务亟待我处理,得空再来找你讨酒吃。”

堂庭伸手拦下,回头示意还有个卧床养病的修明,岂料海棠全然将其视作空气,问:“还有事?”

人是她带来的,没个交代好像也确实说不过去,于是她道:“他自己生了脚,你若愿意留就留,不愿意赶了就是,这人再与我没甚干系。”

这话说的无情,才利用完人家就视作陌路,可偏偏海棠这人没有丁点儿愧疚。

堂庭看向修明,修明不开口,低垂着头黯着双澄澈的眼睛。

她的言语筑起了一道高墙,彻底将他推出。

堂庭说得对,这五百年,真的太长太长……

或许她是看清了,可他怎么越来越恍惚,难以厘清界限。

最后,海棠还是挥一挥衣袖就走了,堂庭留修明在山中静养,问他今后打算,修明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回到炼狱城只见海棠只身一人,阿树有些诧异,但他没有多问,反正海棠是毫发无伤,其他人的去向没那么重要。

即便海棠此行并未在招摇山多加逗留,可这几日功夫就累了不少机要等着她过目,阿树心中急得要死,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尽可能压着,好在海棠终于回来了。

于是一连半月海棠都被阿树捉着老老实实处理公事,这段时间她除了吃睡就是辛苦伏案,好容易差不多弄完了,难得闲一日,阿树又端来补药哄着她喝下。

海棠捧着碗,心中思绪繁杂,连月来她夜里做梦越来越频繁,清醒时身子越来越惫懒,日子过得强打精神。

是大限将至了么?

喝完药,没过多久便觉得困乏,刚要躺下休息,阿树又返身进来,肩上蹲着一只海鸟。

海鸟一进来,整个房间自动落下结界。

海棠凛了凛神色,严肃起身,海鸟扑棱着翅膀飞到她面前,口吐人言:“参见城主。”

海棠开门见山:“龙族想好要同本尊做这笔交易了?”

海鸟不卑不亢:“延寿丹乃我龙族至宝,从初祖开始四海之内择一继承,谁继承,如何继承,向来秘而不宣,城主您既能打听到此物在我北海龙族手里,想必也知晓就在龙王手中。”

嫌它絮叨,海棠打断:“废话真多,开条件吧。”

海鸟微微一笑:“三殿下的条件是——若城主能助他夺得王位,届时必将延寿丹双手奉上。”

海棠闻言眯了眯美眸,高抬下颌,“你是三太子的人?”

海鸟微低下头欠身,也没说是与不是,只道:“小人忠于北海王族。”

海棠收起目光,暗自思量。

北海之事她也有所耳闻,老龙王将死,权柄下移至胞弟,至于亲生儿子三太子居启一贯是个浪荡闲人,现看来把持了部分势力,竟也颇有野心。

海棠不为所动,“要本尊掺和你们龙族这档子事儿,帮三太子是帮,帮他二叔敖坤也是帮,本尊凭什么选他?”今日无论谁在这儿都要给她个理由,既然要掺和也要择个明白。

海鸟仿佛早有预料,将准备好的答案和盘托出:“殿下猜到您有此问,殿下说‘您惜命,我那好二叔也惜他儿子的命’。”

原来敖坤也对延寿丹势在必得,难怪居启如此笃定她会相帮。

海棠扯出一个笑。

不过就冲居启能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