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辰偎在陆凌怀里,好一会儿,两人谁也不说话,她只觉得自己的神思仍有些恍惚,有些不敢相信地将身子向他靠近了一些,贴在他胸膛上,硬邦邦的,是很陌生的感觉。

然后,便觉那抱着她的人颤了一下,环在她腰上的手更紧了。

嗯,是真的,她在心里跟自己说。

又觉出下巴处陆凌的肩头一片湿冷,是她方才的眼泪,当真不是梦了。

她猝然觉出羞涩来,两手抵在他胸口要推开他,陆凌磨蹭着,终究还是撒手放开她。

见她两手捧着脸,只露出乌溜溜一双眼睛,含羞看着他,眼睫仍是湿的,眼底有兴奋的碎光闪耀,他心底便似有鱼摆尾一般,荡漾不止。

又有些酸涩起来,原来,只要他肯向她走过去,便能让她这样高兴。

他早该顺从自己的心意,将不觉间对她生出的情意告诉她,也许不如她对他的情意久远深沉,却也一分一毫都是出自真心。

他从前只知道,她对他也许有些不同寻常的心思,不时从言行举止中流露出来,他却无从回应,只因身负血仇,又有宋澈的嘱托。

来了北地后,他时常宿在军营中,十天半月都不愿见她一回,她会令他心旌动摇,变得不像他。

他安慰自己,她对他,也许更多是年轻女子寻常的慕色而已。

却不知道,原来,她的心意竟到了这般地步。

忽然又记起,去年冬至,她请他和文长去家中吃酒,直到夜幕四合,文长醉了酒,宿在了客房,锦心也自己睡下了。

她似饮多了酒,拽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问东问西地胡言乱语,让他讲军营里的事儿给她听。

他被她缠得没了法子,只得温声细语哄着她,又一遍遍将她拽着他衣袖的手拂落……

她不知为何委屈地哭起来,袖子一甩,将烛台挥落,屋中霎时一片黑暗,她跌跌撞撞倒向他怀里,他慌得不成样子,自幼秉承的教养令他无法安然接纳她,匆匆将她抱去榻上,用棉被裹成一团,才慌里慌张地逃出院子。

那时,他并未多想,此刻,却终于确定,那时的她是清醒的,她只是在孤注一掷,然而,他没有接住她,任凭她跌个粉碎。

那晚之后,她许久没有去过军营,也不再请他去家中做客,他终于忍不住,借着送野味的机会,主动去了她的院子,同她言笑,一如往常,她也渐渐变得同从前一样。

心里似有什么东西淤积着,令他憋闷,他垂眸沉思,重新抬起头时,笑了笑,清清嗓子,温声解释道,“许久之前,我心里便有你了。只是,有些包袱甩不脱。从前,是我想岔了,才让你一个人那样煎熬,往后,再不会了,相信我。”

她听得笑起来,从眼睛到嘴角都蕴了笑意,紧接着,两串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又是哭又是笑的,看得陆凌忽然便红了眼圈。

一声低低的“嗯”自她唇角溢出来,陆凌只觉那声音细弱又强烈,直达他的心底。

他心想,再不能让她哭了,猝然间,他伸臂拥住她,将唇贴上她眉心,一触即离。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面上并无羞赧,反倒看着他笑,他的气息比她的还要急促起来,英朗的眉宇微微蹙着,她笑得越发欢畅。

见他眸底一黯,伸臂又要来抓她,咯咯笑着挥开他的手臂。

门外,锦心忽然大声叫起来,“姑娘,茶水要不要换新的,那个,天太晚了,话说完了吧……”

她语气支吾,念辰心知锦心定是怕她失了分寸,垂下眼帘,贝齿咬着下唇懊恼,抬头时含嗔带怨看了陆凌一眼。

“我……我这就走。”陆凌讪讪,摸了摸鼻子,盯着她红润润的唇瓣又看了一眼,长吁一口气,起身便往出走。

“那个……你怎么知道的?”念辰急急追问。

陆凌一顿,回道,“问锦心。”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自这夜起,念辰便似换了个人一般,说话做事时常唇角含笑,笑得锦心直摇头,每次去给红萼把脉时,也总要被她调笑一番,念辰不怎么辩驳,仍旧笑笑,该做什么做什么。

陆凌比从前来得勤快了许多,陪她一起侍弄药圃,有说有笑,只是从不在晚间停留,总在入夜前开门离去,不给旁人说闲话的机会。

锦心也渐渐放下心来,安心地留他们两人共处一室。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个天朗气清的早晨,戎族的铁蹄终于走出了隔着戎族和朔方的一大片戈壁,战马嘶鸣着,扬蹄踏过砂砾遍布的地面,留下极浅极轻的蹄印,一阵风过,便消弭于无痕。

空气中,到处是细小的尘埃漂浮着,肥壮高大的马匹不时打着响鼻,脚下的步子却半分也不见减缓。

行了大半日,眼见前方不远便是朔方的城墙,为首的将领拓步云兴奋地扬着鞭子抽在马臀上,大叫一声,“越过戈壁,直逼朔方城!”

浩浩荡荡的军队加快了速度,口中呼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