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北地特有的高大连绵的山脉巍峨地矗立着,因着雪后初晴越发带了些前所未有的妖娆风韵;近处,一处又一处屋舍俨然,其中一处欢声笑语不断,正是红萼同于饶的婚宴。

军营里同于饶交好的都赶来吃酒,陆凌自然也不例外。

北地民风开放,宴席中男女宾客只用一道屏风挡着,偶尔走来串去说话也全然不拘束。

因红萼已有了身孕,准备时间又仓促,这场婚宴极是简单,参加的也多是军中之人,红萼早早回了房揭了盖头,吃着丫头递上的红枣银耳汤,于饶却被缠着一桌又一桌地喝酒。

他往日里酒量虽不错,可也架不住一直喝,北地的酒又辛辣得很,喝到最后,竟呛得这孔武汉子眼角泛泪,惹得几个同僚嗤笑不已。

“老于这是有了媳妇,高兴哭了呀!”

“瞧你那出息,还没入洞房呢,就激动成这样……”

“不行,哭了也得给我继续喝,这样的好事儿,兄弟我可太眼红了。”

……

笑闹声中,陆凌全副心思都在屏风另一边的念辰身上,竖着耳朵听着她偶尔的说话声,神不守舍的样子被文长看在眼里,全然摸不着头脑,只当他是羡慕人家成婚了,自己仍是孤家寡人,可自己也不好说什么,暗叹一声继续吃酒挟菜。

女客不多,又吃不了多少酒,很快便散了席,念辰因多饮了两杯,面上有些不自然的潮红,锦心怕她步子不稳,一路搀着她绕过屏风往出走,被她伸手推了,笑道,“莫扶我,我好着呢。”

陆凌眼看那道清丽背影渐渐远去,脑中轰然一声,顾不得什么,提起衣摆便追了出去,惹得同桌的人纷纷侧目,文长只好打哈哈解围道,“内急,内急,各位继续。”

因个子大腿又长,念辰方坐下让锦心拿热茶过来,陆凌已大步进了屋,在念辰示意下在她对面落了座,等着锦心把茶水倒好,淡声道,“锦心,你先出去,我同你家姑娘有话要说。”

念辰见他面色有些凝重,不觉心下诧异,歪着头饶有兴味看向他,弯了弯唇角笑道,“这是怎么了?这副表情?”

许是饮了酒的缘故,她神情极是放松,烛火的微光下,眼尾微微泛着红,眸底有盈盈水波,樱唇翘弯,两靥生晕,如桃花般灼灼明艳,陆凌一时有些失神。

满腹的话,竟不知从何说起。

撑着额角微微晃了晃脑袋,他觉得自己似乎也喝多了,这几日,一想到她,他的思绪便仿若陷进泥淖中,混沌得不成样子,欢喜和讶然纠结着,此刻看到她就坐在眼前,越发糊涂起来,只知愕然瞪视着她。

念辰也惊诧起来,眉梢微微蹙起,眼底也蕴起了不解……大胆地直直看向他眼底,似在求一个答案。

他见她看他,心里振作了一下,忽然勾着唇笑了笑,唇边溢出一句,“芳时盛歇年复年,心悦君兮可奈何?”

她脑中嗡地一声,心脏骤然缩紧,只觉胸腔里有难言的情绪在激荡着,一颗心怦怦狂跳起来,满身的血液一下涌上来,从脸颊到耳根红了个透。

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她对他的爱慕并非不能说给他听,可那需得是他也对她有意时,说出来才有意义!

如今这样,算什么?尴尬,羞恼,害怕,各样滋味溢出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负荷不了,只好握紧了拳头护在心口,好似怕它跳出来一般,酸涩到极点,眼泪簌簌而落。

泪雾模糊了视线,还好,她不用看清楚他此刻是什么表情,是在诧异她的痴心妄想,还是烦恼她的一腔深情?

陆凌见了她的样子,心里忽然生起巨大的心悸感,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说错了话?

见她已抽噎得说不出话,身子因为激动而颤抖着,好似原本在水底漫游的鱼儿,忽然被人拽出来暴晒于阳光之下,痛苦而扭曲。

他自责地想扇自己几巴掌,想伸手抱她,一双手拿起又放下,还是决意先同她解释清楚,“我……我也是几日前才知你的心意,你……你该早些告诉我。我不知如何对你说,宋澈他……我心里……”

他话未说完,她忽然猛地抬起头来,眼神锐利得不像她,厉声呼道,“你走!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再也不要!”

她似被哽住,又剧烈地咳起来,不再管他,奔回内室扑在了床榻上,将自己一张脸埋在床褥中,掩住已有些嘶哑的哭音。

陆凌呆呆坐着,脑中天人交战,一时想他不能闯进她的内寝,一时又想,若非宋澈叮嘱过,他真想……想将她拥进怀里,擦掉她的眼泪,让她莫要再哭了,她哭得他心似油煎火灼般难受。

低低的呜咽声不时传入耳中,他心里五味杂陈,那个念头越发清晰,猝然站起身来,大步进了内室,坐在她的床沿上。

床榻忽地塌陷下去,她周身一震,转头看他,愣了好几息,嗫嚅着,终于开口问他,“你没走?”

她以为,她那样声音尖利地赶他走,已经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