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震得地面嗡嗡作响,马群扬起大片的烟尘,远远看去,竟似修罗降世一般。

朔方城是北地边防的第一要地,城墙建得高大坚固,护城河绕墙流转,水势涛涛,却掩不住城墙上兵士们的议论声。

一个粗壮汉子高声喊道,“我就不明白了,王将军到底怎么想的,全权交给陆副将,咱也不是不信他,可他到底年轻没经验,人家都打过来了,他倒好,就让咱们龟缩不出……

你们看着,等会儿这帮龟孙子肯定要骂咱们八辈祖宗,咱们就这么乖乖忍着,哼,可笑不可笑,真当爷爷怕了他们不成!”

另一个瘦高些的尖声道,“张二保,你就少说两句,成不成的现在说也太早了。你要奚落人家,也得这仗打完了才能见分晓。”

“嘿嘿,李明,你倒是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话音未落,他忽地闭了口,拱手向迎面走来的陆凌行礼,面上也不见赧然之色。反倒是那个叫李明的,有些不好意思。

陆凌摆手让他莫要多礼,冲着城墙上的兵士们拱手朗声道,“诸位,咱们不是不打,是要选好时机再打,如今对方兵强马壮气势汹汹,一心想要劫掠我们的粮食、牲畜甚至女人,我知道大家伙儿不怕,可也不必同他们硬碰硬。

依我之见,咱们先磨磨这帮人的性子,死守不出,过个十天半月,他们兵困马乏、粮草渐少时,咱们再一举出击,狠狠将他们打怕了……”

话未说完,方才咋咋呼呼的张二保已率先反应过来,高举手臂大喊一声,“好。”

围观之人无不跟从,一时间,城墙上人声鼎沸,叫好声不断。

陆凌垂眸敛了敛心绪,才又抬起头,高声道,“全力守城,坚守不出,违令者杖五十。”众人无不应诺。

于饶跟在陆凌身后,补充道,“对方远道而来,贵在速战,我等只需坚守半月,他们军心自溃,到时将其打退,岂非探囊取物?”

李明此时也全然明白过来,不住点头应是,便听陆凌道,“戎族善战,不可小觑!守城之战,定然艰辛。”

又指指城墙上堆满的弓弩、礌石和滚木等各样东西,厉声道,“绝不允许任何一个戎族兵将站上我们的城墙!”

是夜,夜色深沉如墨染,城上士兵缄默不语,只听得鸟叫虫鸣声偶尔响起,给人一种不合时宜的安宁之感。

城下,戎族军队在叫骂了半天无果后,拓步云终于按捺不住,带领士兵趁夜架起木梯预备爬梯攻城。

爬至一半时,忽然间四处亮如白昼,城墙上火把灼灼,火光在暗夜里跳跃,紧接着,拉弓放箭、砸滚木、扔礌石,惨叫声伴随着木梯散架、兵士坠地的声音,喧嚣一片。

待戎族不得已鸣金收兵时,已经到了寅时。

天色泛出鱼肚白,念辰自家中带着药箱出了门,直奔军营。

现下,东营中并无伤病人员,她要救治的,是守卫在戈壁的西营兵士,他们人虽少却各个都是精锐,昨日同戎族正面迎战,虽遵了王胜的军令边打边退,仍有不少伤亡,念辰自昨日起便在军帐中为伤兵们疗伤。

陆凌不放心她,派了文长贴身跟着,时时向他回报她的情形。

念辰从一处军帐中出来,给昨日裹了伤的士兵们换了药,被文长带着进了另一个军帐,里头躺着几个伤兵,有伤了胳膊、胸腹的,也有伤了腿的,俱都神情自若,并无痛苦自怜之态。

念辰打眼扫过去,视线忽然一滞,那个胳膊上缠着一圈绷带的,不是自家嫡兄余靖尧又是谁?

她有些错愕,差点转身便走,踌躇间余靖尧已经看了过来,霎时双目圆睁,不敢置信道,“你怎么在这儿?”

念辰不愿同他在人前说私事,转身便要走,余靖尧已大步追出账外,一手拽着她手腕,铁钳一般箍着,念辰疼得嘶出了声。

“念辰,你怎么在这儿?还有这副打扮,成什么样子?”余靖尧怒冲冲问她。她为出入军营方便,换了一身男装,头发也由锦心帮着做成了男子的模样,面上却并无修饰,因军中之人多已熟识她,倒用不着特意遮掩,因此一看即知是女扮男装。

念辰只觉烦躁,用力挣了挣,半分也挣不脱,索性不再尝试,板着脸一声不吭。

余靖尧越发气闷,催道,“不说话,哑巴了?”这个妹妹一向不讨人喜欢,果然不是没道理的。

念辰冷笑,闷声回了一句,“我如今已不是余家的女儿了,我去何处,余大人都管不了我,更何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