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明了态度,她不会嫁给宋澈,他不必再多言……她不明白,他何必还要留在她房中,看她的笑话?

那次花朝节传书时,她十六岁,因为知晓能在宫中见到他,一整晚兴奋不已,她想告诉他,她对他的一腔爱慕,从得知了消息,便握着笔,坐在书桌前苦思冥想,从兴味盎然到最后心灰意懒。

好似怎么说也不对,怎么说也说不清楚,她对他的心意,便是再深再厚,好似也全无用处,同京中那些仰慕他的女子们一般,只是多了一道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而已。

他非浮浪之人,也并不以这些目光为意。

她渐渐觉出无力来,她同别人不一样,自打幼时遇到,她便从未忘记他。

后来,爹爹入京复了官职,他们一家也举家迁入盛京,她于是时常能在街巷茶楼遇到他,尽管他早已忘了她。

在盛京第一回见他时,他已是轩昂少年,英武又俊朗,一手牵了家中一个妹妹,在卖面具的小摊前,弯下腰耐心温柔地帮两个妹妹选面具,买完了面具,又去吃冰糖葫芦。

她在旁边看着,心里满是对他两个妹妹的羡慕,她也想自己能得人这样照顾关心,最好,那人会是他。

后来,她又遇到过他好多回,在书肆里买笔墨,在寺庙中陪他母亲祈福,在大街上帮助外乡来的流民……

每一回遇到,她在他心里的好便要添一分,到后来,日复一日,这念想成了执念、痴念,心底一道化不开的结。

那个时候,少女芳华的她,便已知道,无望的爱慕是多么煎熬的一件事,然而,她却已似那入了蛛网的飞虫,翅膀被黏住了,无论如何也飞不脱。

到后来,万般无奈都化成了那一句,“芳时盛歇年复年,心悦君兮可奈何?”

那时,她将那石块扔出去时,与其说是为向他剖白心迹,不如说是让自己有个倾泻的出口。

然而,就是眼前这人,一个月前,她还从他手中接过了一封宋澈写来的信,言辞恳切要等她从北地回去。

她并不讨厌宋澈,那人虽是商人,却心地纯良,性子也颇为有趣,若是没有陆凌,她也许当真会考虑他。

她满心满眼都是他,他却要撮合她与宋澈,劝她与旁人在一起,她没法再同他共处一室,生怕她会失了理智,说出什么伤人的话,她只好让他走,让他离得远远的,不要再出现在她眼前,不要再有开口的机会。

……

他见她转头看他,仍趴伏在榻上,面上泪痕未干,不由抬起手臂,挪到她近旁,一只手搀着她坐起来,另一只手环着她。

然后,她便觉自己自背后被他揽在了怀里,他将手臂收得紧了些,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带起酥麻的痒意。

屋里的烛火仍燃着,一缕细细的青烟在室内袅袅扩散,念辰怔怔的,好半晌,才在自己手心掐了一把,是真的。

她脸涨得通红,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扭着身子要转头看他,陆凌便顺着她的力道松了手,正视着她,眸光深邃如幽潭。

念辰觉得恍惚极了,眼中水蒙蒙的,她看不清楚,他眼底的东西是什么,于是,直直地凝视着他,声音又低有哑,“你……这是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呼吸急促,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不知道下一瞬她会听到什么样的答案,种种情绪混杂着浪潮一般席卷而来,她无力地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的手臂又伸了过来,拢在她肩头,不知为何声音也有些哑,认真解释道,“你怎么那样心急?我是想说,等去了临州,我当面向他致歉,他要打我杀我,要我替他做任何事,我都认了。

只有你,我是万万不能让的。”

她瞬间呆若木鸡,愕然地半张着唇,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地在问她,“是真的吗?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两串眼泪被她摇落下来,紧接着,她听到一声熟悉低沉的叹气声,抬头看过去,陆凌仍旧锁着眉头,嘴角抿着,似有什么苦恼一般。

唯有眼底,却似蕴着火点一般,看过来时满目灼灼,她立时醒过神来,后知后觉地笑了笑,伸手想去摸他的脸,眼泪又不受控地垂落下来,纷乱如断线的珠子。

陆凌对她绽出个温煦的笑来,然后,吁出口气,无奈道,“莫哭了,再哭,我……”

他眸光炽热盯着她的唇瓣,她觉察出来,急忙伸手环住他脖子,将下巴放在他肩头上,不让他看她,喃喃道,“不要,我刚哭过,太丑了。”

他胸膛溢出一串低低的笑声,拢紧了手臂,环住她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