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从念辰房中离开时,已是破晓时分,他才跳出院墙,便听到鸡舍里那两只公鸡争先恐后地打鸣声,心里暗自庆幸,要是再晚一点,就要被发现了。

寒风扑在脸上,带起些微的刺痛,陆凌有些好笑地想,他竟做出这般夜探女子香闺的事儿?当真是魔怔了。

可她实在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令他在日复一日的校场演练和几次战场拼杀中,已经修炼得沉稳的心绪,一下子全乱了方寸。

方才坐在她床畔时,有一瞬间,他想将她揪起来,裹进怀里紧紧抱着,问一问她这些年都是如何过来的?问一问她那些事儿都是怎么回事?她是自何时起倾慕他的?那些朝堂中的消息,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可最终,他还是攥紧了拳头忍住了,他怎忍心迫她?

这样久了,她都隐忍不言,自是有苦衷,他要如何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开口?

走到军营时,仍有些神情恍惚,迎面撞上文长走过来,急急问他,“公子,你昨夜去哪儿了?我去账中找你,里头空空的。”

“可是有事?”陆凌揉揉额角,问道。

“王将军昨夜找你,说是有事相商,公子既然回来了,就快些去吧。”

“知道了。”

陆凌回营地洗了把脸,将衣裳理了理,才迈步往王胜的军帐中走去。

王胜虽比他父亲陆仲年轻几岁,可到底已近五旬之龄,朔方风沙大太阳毒,面皮子看着竟比陆仲死前的样子还要苍老几分,此时正捧了一盏热茶漱口,见陆凌进来,摆手让他坐下。

“找你来,是商讨打仗之事?”

“要打仗了吗?”陆凌奇道。

王胜搓了搓脸,语气平淡道,“怕是很快就来了。照以往的经验,这场倒春寒,戎族的牧草定会大受损伤,必然会提前部署对朔方开战,行掳掠之事。军需、粮草这些自是得提前备好,还有士兵们,这会儿万不能生病。”

“是,待会便让白军医开些防寒的药汤,让厨房煮了给大伙日日喝着。”

“好,粮草你去同于饶商议,有眉目了再报给我。”

“遵命。”陆凌抱拳应道。

王胜捋着自己那一缕花白短须笑笑,见面前的少年英姿勃勃,长叹道,“你正是如日中天,我却已是日薄西山了。”

陆凌闻言急道,“王叔,您宝刀不老,何必自谦。您要这样说,王止和王戈两个都不答应。”

王胜又笑起来,指尖点点陆凌,也不多说什么。

王止和王戈是他的一对双生儿,如今刚刚十二岁,也同他一起在朔方锤炼,他的夫人和长子王宇则留在京中,以安皇帝之心。

一晃数日,陆凌都在忙着筹措军需,待到忙得七七八八时,这场雪也终于停了下来。

念辰的风寒,也终于彻底好了,透过窗棂看到外头阳光暖融融的,便同锦心一起搬了小板凳在院中晒太阳,说闲话。

听到门环响,锦心起身去开门,隔壁的小桃也顾不得同她打招呼,闯进院里直直冲向念辰,急道,“玉姑娘,快,快些去看看我家娘子,她方才不知怎的突然就晕倒了。”

念辰一听,也急了,拎了药箱,让锦心看家,自己跟着小桃急急往隔壁院子赶。

榻上躺着的,正是她的芳邻,名唤红萼,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居娘子,带了个五岁的小男孩,便是锦心口中的小虎,如今经营了一家酒铺。

见她虽昏晕着,面色倒算得红润,也并无虚汗,当下也放下心来,握着她的手腕诊起脉来,好一会儿,她叹口气,心道,锦心这乌鸦嘴,竟是给说中了。

见小桃一脸急切地看着她,念辰真是又气又笑,“你就没发现你们娘子还有其他症状?”

“其他……”小桃眼泪汪汪的,掰着手指细数道,“早上吃鸡子的时候呕了,还有什么,再就是,这两日有些贪睡……”说到后面,她惊得瞪大了眼睛,“当……当真?这可如何是好?”

念辰见她全然慌了,一面给红萼施针,一面安抚道,“莫慌,把孩儿他爹爹找来商量就是,你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法子?”

“哦,对!”小桃听她点拨,转身便跑了出去。

红萼醒转过来,念辰将她搀着坐起来,倒了盏清水喂了,才轻声问她,“红萼姐,你知不知道你怎么了?”

红萼微微怔了一下,面色有些不自然地泛红,语气含糊道,“是……是真的吗?”

念辰轻轻点头,看向她的眼睛,不放过一丝她面上的神情变化。

红萼长舒一口气,整个人便要瘫下去,捂着脸委屈道,“我都让他弄在外头了……怎么会呢?”

念辰不知她如今究竟是如何想法,可事实摆在眼前,总是要面对的,将她扶坐好了,眼神看向她,语声柔和道,“这等事哪里有十拿九稳的,若当真要全无意外,除非莫要行房。”

红萼面上又羞又窘,眼底蓄了一层泪雾,颤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