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被一个好心的寡妇引到家里喂了食水。那妇人家中还有一个女儿,母女二人见我们爷仨可怜,便留我们在她家中住下了。后来,爹爹便在那家里入赘了,如今已经又生了一男一女。”

男子初时还有些局促,边说边看着母亲的神色,见她面色平淡,便越说越自如。

“也是一段机缘,甚好,甚好。”妇人捋了捋刚刚因为激动掉落在面颊上的发丝,面色平静道。

“阿娘,你呢?”男子小心翼翼问道。

“我……那时,我们一家被不知何处来的乱军冲散后,我一双小脚走不快,找不到你们三人,后来身上值钱的衣服、首饰也被抢了,四处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无人可以求助,只能穿着件单衣坐在地上痛哭,原想一死了之,却迎面遇到一个男人,对我动了恻隐之心。

他见我穿着单衣坐在路边,便将身上的衣裳解了给了我,又问我,如何孤身一人,我同他讲了我的姓名,和家人一起逃难,被乱兵冲散,又被人抢了衣服首饰,如今已是无依无靠。他怜我孤身无倚,便将我带上他的马车来了此地,一路上送汤递水照顾我。

初时,他同我说帮我出去打探寻访你们的消息,让我不要心焦,可我心里头明白,他连你爹爹的名字都没有问过,如何打听,后来到了他家,便更没有消息了。

他后来待我越发亲厚,我便认了命,同他做了夫妻,想来也是天缘一场。”

那男子听完,已是泪流满面,冲妇人跪下,哭道,“阿娘,那时我和妹妹哭着要去找你,是爹爹明知你小脚走不了多远,仍然带着我们继续赶路。他说,怕陷在乱军中一家子都没命了……”

那妇人长叹一声,面上现出哀婉之色,“你爹爹,他说的原也没错。”

“孩儿知道,爹爹也有他的难处,他将我和妹妹养大甚是不易。

可我忘不了阿娘,这些年我没有一日不曾想念阿娘,成年后我便四处打听寻访,想找到阿娘的下落,如今可算找到您了。”

“在我入土之前,还能见你一面,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你妹妹她,可嫁了人?”

“嫁了,已经生了一个男孩儿,冰雪可爱,阿娘见了必定喜欢。”男子欣喜道。

“那便好,那便好,见与不见也没什么打紧的,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就好。”

男子神情一滞,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阿娘,那人当初是救了你,可也因此趁火打劫,如今,他待你可好?为何还要你日日出来摆摊做事。儿子想接阿娘回去,阿娘可愿意?”

妇人笑了笑,看向男子道,“我儿,他便是趁火打劫,也确实救了你阿娘一命,阿娘不怪他。如今,他待我也仍亲厚,自己也开了一家打铁铺子,每日里不得清闲。

阿娘出来做事一是闲不住,二来也为多赚点银钱,你那两个弟弟如今都在学堂里念书,阿娘要供他俩读书。

你说想接阿娘回去,却是不必了。你爹爹已经有了新家,我亦和旁人做了夫妻,家里还有孩儿要看顾,如今能见一面,知道你们都过得好,阿娘便心满意足了。”

“阿娘……当真想好了?”

“想好了……若是,你爹爹和他新夫人同意,我们两家往后便做个亲戚也好,山高水远的,怕是也见不了几回了。”

“阿娘……”男子哽咽不已,又问道,“阿娘给我生了两个弟弟?我同阿娘一起去看看他们可好?”

“自然可以。你如今是做什么营生的?”

“我那继母有个兄弟是开布庄的,我前些年跟了他一道做生意,如今自己也开了几间铺子。银钱上是不缺的,阿娘若有难处,尽管跟儿子提。”

“好,我这大儿有出息。”妇人笑道。

“阿娘,你心里当真不怨爹爹?”

“最初几年是怨过的,睡梦里都在想他怎么能那么狠心,就那样撇下我一走了之?后来,便看淡了,乱世里,能活着就不错了,他那般果断,也是为了你们三人能好好活着。

便是你那继父,我初时也不能接受,他明明不愿替我找寻丈夫,却满口答应哄骗我。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他的妻子跟人私奔了,他那时便是去追她的,可惜始终没有音讯,许是命里注定遇到了我,在救我时就抱着让我给他做妻子的念头了,我既然承了他的恩情,便是以身相报也是应当的。

不管怎样,他救我一命便是天大的恩,我一辈子报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