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油灯下,昏昏灯影中,有女子在伏案书写着,正是念辰在为松儿写周围能找到的几样药草的晾晒方式,为了表达清楚,她还特意每一样都画了图,细心地标注了每样药草入药的部位。

陆凌也仍未睡,坐在桌前看着窗外,想等卢大姐归家了再睡去,不然总觉得心中不踏实;想起念辰和两个小孩儿玩到一起的样子,又想到饭桌上两个小孩对她满脸崇拜的样子,不由便轻笑一声。

没多久,卢氏便回来了,面上一片惊慌之色,砰砰地拍着念辰的房门,陆凌打开门见了她焦急的样子,忙问道,“大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念辰披了件衣服开了门,便听卢氏说道,“娘子,我今日听你说你是个大夫,是么?”

“没错,正是。大姐可是要我帮忙,但说无妨。”

“那便麻烦娘子跟我走一趟,帮忙去看个人,她如今情形有些严重,我也不敢挪动。”卢氏仍然搓着手,一脸惊惶。

“卢姐姐说的人是男是女,什么问题?我看看我需要带什么。”念辰边说边往屋内走,去拿药箱。

“是个女子,应是躲什么人才逃到这儿,我刚刚才发现的,在我家中那砖窑处蜷缩着。我问她出了什么事,那女子说自己吃了堕胎药,又一路逃窜,如今正崩漏不止,衣裳已经被血水浸得湿透了。”

话到后面,似乎因看到陆凌还在眼前,便有意无意地压低了声音,陆凌已自行转过了身。

念辰闻言,便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套中衣和一件披风来,拎着药箱和卢氏一道往出走。

陆凌急忙跟上,轻声道,“我帮你守在外面,若是有人追来我来处理,你有需要的地方便高声喊我,知道了么?”

“好。”

那砖窑就在窑洞另一面,转个弯过去便是,念辰隐约看到那砖窑长得像一座低矮平顶的小山,走进去见到处都是砖坯,一个拐角里藏着个面容秀美的姑娘,此时面色煞白,蜷在地上捂着腹部,疼得面色扭曲,冷汗不止。

自她身下涌出的血水,已和砖窑中的泥灰混在一起,看上去脏污不堪。

卢氏将油灯捧在手里照明,念辰连忙上前替她诊脉,确是堕胎造成的大崩漏,如今失血过多,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

念辰先给女子施针止血,捻起一根银针手起针落,片刻后,血便止住了,那女子悠悠醒转,微弱地咳了一声,紧接着便发出了阵阵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念辰在她舌根下压了参片,又在她耳边轻柔安抚,“姑娘放心,命已经保住了,天大的事儿都会过去的。”

那女子听了这话,睫毛颤了几颤,竟渐渐平复了心绪,声音越来越轻。

念辰见她平静下来,才轻声说道,“姑娘的衣服穿不得了,我这便为你换掉旧衣,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女子微微地点了点头。

卢氏将灯盏放在地上,念辰便和她一起为那女子擦了身子换上干净的中衣,又将她整个人用披风兜起来,冲着门外喊,“兄长,你进来吧。”

陆凌走进来看到地上血迹斑斑也不由心惊,念辰将包好的女子交给他,嘱咐道,“兄长帮忙将这姑娘带回我那窑洞里,她如今可不能再这儿继续待着了。”

陆凌点点头,抄起地上的女子抱起来,女子偎在他怀中,他只觉披风上独属于念辰的药香味往他鼻子里冲,便步子飞快很快赶到了窑洞,又嘱咐念辰有事便叫他,才回了房去休息。

锦心此时早已起来,将自己的铺盖让给了病弱的女子,在一旁静候姑娘的吩咐。

念辰用人参、黄芪、白术、当归、熟地黄、黑干姜等,配好了固本止崩的汤药,便让锦心去厨间煮药,晚间吃一次,明早醒来再吃一次。

待煎好了药,念辰扶着女子,锦心一口一口喂她把药喝下去,一碗药吃完,女子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汗,唇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卢氏这才放下心来,“多亏有娘子在,才救了这姑娘一命,若是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娘子吩咐就是。”

“卢姐姐客气了,这位姑娘遇到您才是运气呢。姐姐心肠这么好,他日定会有好运道的。”

念辰见这家中不见她丈夫,她夜间还要去砖窑中做事,想来生活不易,好在一双儿女都聪明懂事,未来定能有一番成就,解了这家庭的困局。

“那便借娘子吉言。”卢氏眼角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念辰看得心下不忍,忙道,“卢姐姐忙了一天了,快去歇了吧,这位姑娘有我照看,若是有事我再去找您帮忙。”

那女子吃了药便睡去了,念辰和锦心窝在一张被子里凑活了一宿,后半夜许是累极了,倒是睡得香甜。

早上一睁开眼,那女子已经自己醒来了,正打量这房间,一双杏眼长在一张圆脸上,鼻头小巧,看上去柔弱又甜美。

见念辰起来,她也挣扎着要坐起身,锦心忙将她扶起来用枕头垫着,靠在土炕的炕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