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亮时分,陆凌才迷迷糊糊睡倒,仿佛沉入混沌深海中。

直至正午,他仍躺在床上,被困在漩涡一样的梦境里。

宋府照顾他的丫头初时只以为是昨夜喝多了,晚间睡得沉了些;这会儿见他房内仍是一点声响也没,不由担心起来,悄悄将门推开一条缝,探头进去看,见床上那人一动不动,不像睡着,反而像是昏迷了。

宋清宋澈兄弟赶来后,便见自家的贵客脸色青白,双目紧闭,额上细汗密布,推也推不动,喊也喊不醒,忙让人喊来府里的大夫。

那大夫须发已白,一副慈眉善目模样,切了好一会儿脉,才慢慢开口:“此乃怔忡之症。”

宋澈忙问:“何解?”

“这位公子仪表堂堂,可惜满腹心事,忧思已久,如今陷入昏迷,便是郁结久了身体的自然反应了。”

“郁结?”

宋清不解,最近是觉得陆凌低落了些,可堂堂侯府世子,究竟有何烦心之事,竟至于忧思已久?

大夫以为这位问的是病理,便笑一声说:“四少爷问得好。郁者,滞而不通也。人有七情,皆足以致郁,喜则气缓,怒则气上……”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了,你就说怎么治吧。”宋澈打断道。

“五少爷别急,此乃心病,我便是能为他施针用药,也只是暂时缓解,要想治愈,还需解了心事,心清气静,自然诸病皆消。”

“这……那你便先施针开药吧。”

一套针法走完,陆凌悠悠醒转,见床前几人环绕,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搞清楚状况,哑着声音问:“我怎么了?”

“公子可是胸中有大郁结不解?积压日久,这才病倒。”大夫问道。

“我……我……”陆凌自然清楚自家心事,可又无从诉说。

大夫见状,摇了摇头,“小公子还需放宽心,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常□□,若是自家胸怀如海,那俗世的刁难就像投海的石子,掀不起太大波澜。到老夫这个年纪,公子便知道,生而为人,已属不易,若仍日日自苦,便枉来这人世一遭了。”

宋清宋澈兄弟面面相觑,陆凌已是眼圈泛红,虚虚地抱了个拳,“多谢先生指点。”

此后几日,陆凌一直精神不振,双目无神,长久地睡不着觉,一旦睡着,又怪梦联翩,反复惊醒。

宋清宋澈二人百般开解,却也无济于事。

直到抓捕文书贴出来,官府转眼便能找到宋家来,宋家兄弟才傻了眼,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万般无奈便去找庆王商议。

庆王府中倒是一派宁静温馨,火炉上的瓦罐冒着吱吱声响,传出沁人心脾的茶香。

庆王手里捻着那小兔耳坠儿,如同置身于太虚仙境,心中偷乐不已。

闻得宋家兄弟来访,这才收了东西,敛容待客。

待听完前因后果,庆王的好心情去了大半,自家皇帝老子,还真是心狠手黑啊,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发问:“你们可是还瞒着他?”

“自然,他如今病恹恹的,若是骤然得知这消息,怕是性命有恙。那圣旨上本就是要饶他一死的……”

“那便继续瞒着,你们谁扮作他的样子从正门出去,在街上绕一圈甩掉官兵再回来;先拖上一段时间,等他身体好些了再告诉他,让他自己拿主意。此事事关重大,我等也不好插手。”

“如此,也好。”

两人说罢,便也不再啰嗦,急急地回家安排了。

不巧的是,待二人回家,陆凌已是呕了一大口血,整个人晕厥过去,门外已经候着捉拿他的人。

原来,宋府里有采买下人出门见了那抓捕文书,回来后惊慌失措,恰被在园中坐着赏景散心的陆凌遇到。

那人看了他,如见鬼魅,大惊失色,问询之下才知他一家子已在黄泉相聚,独留他一人在这世间,如今已是成了待抓捕的逃犯。

待到醒转后,陆凌强撑病体要走,宋家兄弟拗不过,只得花了大笔的银钱给官兵打点,派了身边一对伶俐的小厮阿方和阿圆驾了马车一路送回去,带了府里大夫给制好的丸药及一小瓶子救心丹,嘱咐二人好生照应着公子。

对方也怕这苍白病弱的世子爷不到京城就嗝屁了,自己便办砸了差事,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人犯和那几个小厮一起困在马车里,要出恭时便用绳子捆了脚,一路疾驰往盛京城里赶。

这边厢,念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重生之后,她已想了许久,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一百杖刑何至于让一个练武之人成了个瘫子呢?

无非是圣上授意?抑或是有相当权势的陆家仇敌私下动作?那便只能去找一个身居高位之人从中疏通,设法瞒天过海。

思来想去,这个人选落在了荣国公徐通头上。无他,前世他也听锦心提过那徐家公子多番派人来过陆凌的小院送钱送物,一片赤诚真心。

可自己一介贫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