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泡了热水澡又喝了姜汤的念辰,此刻正像只蚕蛹一般将自己紧紧裹在一张被子里,只露出一只小小的脑袋。

锦心唉声叹气,继续着一路上的唠叨,老母亲一样时而心疼,时而恨铁不成钢,“姑娘,您到底在干什么呀?这大冷天的,您在水里头一待那么久,我可真怕您出什么意外,您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你忘了我小时候就会洑水了,一点也不危险,我心里有数的。就是水冷了点儿,但我现在也不是以前那般弱不禁风了,放心吧。”

念辰仍是笑着,虽说水确实冷了点,可完成了心底一直念着的一桩大事,到底难掩喜色。况且,她练了这么久的身体,也不至于泡个冷水就伤了身子。

只是,能不能成功引发警觉,令陆家逃过一劫,她心底仍是不安。

好容易将锦心安抚下来,让她快去睡觉,自己也躺下来,放松周身绷紧的神经,双手合在胸前,默默祈祷着,希望陆家能安然度过这一大劫。

便是,便是与他再无交集;也想,也想他能一生平顺。

想着想着,慢慢将自己沉入了梦乡。

另一边,陆凌也正躺在床上思索,以父亲的脾性,此事已成定局。

照传信之人所说,大祸已经临头,而自己,除了接受和等待可预知的命运,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一夜辗转。

第二天一大早,陆夫人便被自家儿子拽进书房,神神秘秘地说起了昨晚之事。

母子二人沉默相对,最终还是决定先将此事按下,不再告知陆侯爷,他那日已经将话说到那般地步,他们除了全力支持,又能如何?结果已定,何必徒生枝节。

陆夫人心下凄怆:陆家的人,一家子的死心眼儿。若消息属实,陆氏倾覆眼看就在一夕之间,可他们却都不愿独活,都抱了必死之心,只愿意一家人同进退共荣辱。

罢了,罢了,这一辈子,苦也吃了,乐也享了,又有这样一家子人陪着,便是结伴去那阎罗殿又如何?

能做的也已做了,小儿子陆煊托付出去了,眼下只需再把庶女朝煦嫁出去,只可怜那小儿陆桁和小女朝颜,都还只是小孩儿。

如今,再看着面前这唯一的亲子,她再不是那沉稳大气的侯夫人,只成了个爱意拳拳的母亲,心底里满是哀痛:这样好的一个孩儿,如珠如宝地疼着宠着,教他读书练功,从呱呱坠地、牙牙学语养到如今聪明健壮、文武兼修,她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让这大好儿郎陪着他们一起殒命?

那对她而言,更甚于剔骨剜心之痛。

陆凌看着母亲的神色几番变换,陷在沉沉的悲伤中,几次想开口劝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便见陆夫人站起身,以从未有过的严厉神色盯着他,继而冲着他直直地跪了下来。

陆凌心下凄楚又惶然,急忙搀扶,却拗不过自家母亲,只好撩袍向着她,也跪了下来。

“凌儿,娘求你了,你逃走吧,逃得远远的……就当是为了娘,为了陆家……不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送命……”

陆凌已是傻了眼,“阿娘,你糊涂了,我又能逃到哪里去?”

“不……不……可以的,可以的。”陆夫人语不成调。

“娘,没用的。孩儿只想跟爹娘弟妹们一起,生也好,死也好,不愿意背着逃犯的名声,躲躲藏藏过一辈子,辱没我陆家的名声。”

陆夫人眼泪糊了满脸,眼底一片凄楚迷蒙,早已没了贵妇人的仪态,声音凄寒道:“我说可以,就是可以。娘求你了,求你了……你若是不答应,我便是做了鬼也绝不认你,不受你的香火供奉。”

说着便砰砰砰地磕起头来,“娘求你了,娘求你了,我已经这般求你了,你不答应,这般不孝,是要逼死我吗?”

“不,不……娘,不是,我没有。孩儿求你了,求你让我跟你们一起……”

陆夫人仍是伏在地上,好一会儿,抬头的时候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

“娘心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你只要,只要先躲起来就好,如果真出事了,娘自会想法子斡旋,留你一条命的。娘去求太后娘娘,我……我当年,我为她挡过刀,救过她的命,我去求她,求她让你活着,让她给陆家留个后,让你此后都做个乡野村夫,再不踏入朝堂,做个平常人,安安分分过一辈子。”

陆凌早已乱了阵脚,被母亲一番话讲得泪流满面,一个劲地磕头求她收回刚刚的话。

可是,谁又能阻止一个母亲为了保护孩儿而生出的决心和力量?

“陆凌我儿,你听着:为娘要你好好活着!有一日,哪怕陆氏一门都不在了,你也得堂堂正正地活着,行得端做得正,过好自己的日子;要娶妻生子,为陆氏延续香火,不许报仇,不许成为乱臣贼子。否则,我便是做了鬼,也日日不得安宁。你可记住了?”

陆凌听着母亲的声音,一字一句传到耳里,仿佛母兽看到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