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起来,心蓦地提起来。

她这番话又是何意?

谢听之暗自思忖着,自己本来就是一个敏感多疑的性子,被这么一问,颇有种少年的心事被人戳破的慌乱感。

“听之见娘这几日身子不适,特地让人做了些松软可口的豌豆黄,顺便……替长姐也做了一份。”谢听之不紧不慢地扯出一个谎来,打消虞乔卿的疑心。

顺便的?

这样的好心让虞乔卿很不舒服,她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细线,略微瞥过那食盒,才挥手道:“你的心意我领了。”

这句话便是有些赶客的意思,谢听之垂眸,眼底流转着让人不辨的情绪,朝虞乔卿行了个礼便退出她的房内。

见门被关上,安平挠挠头,瘪着嘴替谢听之打抱不平,“少爷您这又是何必呢,这些事情交给下人,怎么亲自上手呢,您看看您受的伤,我们这些下人看着都心疼啊。”

闻言,谢听之抬头,望着手背被烫伤的痕迹,先前被虞乔卿弄伤,上面还留下浅浅的疤痕,被那滚水烫到,新伤旧伤一起,折磨得谢听之眉头都忍不住皱了皱。

安平凑过去想要瞧见一二,少年不动声色地垂下手,绣着金线的长袍遮掩住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

“少爷,您又何必对小姐这么好呢?救了她那一回完全可以功过相抵,哎,怎么说来着……”安平喋喋不休起来了,嘴巴里零碎的话一句一句往外面蹦跶,才意识到身后的人没了动静。

转过头,就见谢听之望向院中的梅花,旁边扎着的小秋千被风吹得款摆着,枯枝纵横交错。

如同他的心一般荒芜。

“是啊,何必呢?”谢听之喃喃着,如鸦羽的睫毛微微颤动,棱角分明的五官显得少年多了几分薄情寡义来。

“要安平说,又是给小姐扎秋千,又是给小姐亲手下厨的,少爷肯定是喜欢小姐的……”安平见如今两人关系转缓,也不再在谢听之的面前说虞乔卿的坏话,只道两人关系好。

谁之谢听之听到此话,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儿般,一下子露出戒备的神情,眉眼冷冽,似冷冬中的霜雪,低声呵斥道:“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实在是放肆!”

安平没料到少年会勃然大怒,连忙跪坐在地上,低下头颅瑟瑟发抖。

这,这是怎么了,明明他只是随口来了一句,夸赞两人喜姐弟情深,怎么少爷,少爷还不喜欢这话呢?

匍匐在脚边的下人身子抖如筛糠,谢听之心中却涌现出几分难言的悲哀,又生出几分逃避和慌乱。

自己的心思,竟然这般明显吗?

他眉尾下压,手攥紧成拳头,伤口也因为大力而又渗透出丝丝血迹来。

冷风灌入廊道,发出低沉的呜咽声,让谢听之的意识清醒过来,良久,他才沉声道:“起来。”

安平唯唯诺诺地站起来,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谢听之的身后,生怕多说了一个字又惹得不痛快。

最近的少爷,似乎过于喜怒无常了。

“我讨好长姐,不过是因为她是左相府的人,自己寄人篱下,又有什么办法呢?”

安平抬头,就见谢听之在廊道边上驻足,风卷起一片枯叶缓缓落下,少年抬手接住,捏在手中饶有兴致地翻看着,随后又松手,任由落叶飘下。

谢听之的身影带着几分落魄和寂寥,明明锦袍加身,却始终散发出身不由己的惆怅之感。

安平心疼了,难怪。

难怪被虞乔卿那般羞辱也不还手,难怪她遭遇不幸也愿意伸手救助。

不过是寄人篱下,不得不做才是。

“少爷,您确实也……受苦了。”安平咽了咽口水,只从喉咙中挤出几句安慰的话语。

谢听之倏尔笑了。

违心的话,只有听者当了真。

与此同时,丹音见谢听之走了,急急慌慌将食盒打开,迫不及待地把里面的豌豆黄端出来。

浅黄色的糕点细腻,切块整齐地密列在一起,能够看出来做的人确实费了好一番心思。

“小姐,不过来尝尝吗?”丹音就要拿手去碰,才想起来虞乔卿还坐在案几前,不似往日见到甜食便扑过来。

“小姐?”丹音皱眉,察觉到不对劲,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虞乔卿这才放下手中的书,乜了眼那碟点心,心中略微不悦。

她和谢听之之间,似乎有些过界了。

两人毕竟不是亲姐弟,他却一次又一次地讨好殷勤,实在是让她心中有些不自在。

“不想吃,倒了吧,或者喂给房梁上的那几只猫儿。”虞乔卿声音发闷,转过身子背对着丹音,躺倒在软榻上,兴致缺缺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