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鹅毛大雪融化成水,浸润的泥土中,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腥味和清浅的冷气。少年走路不紧不慢,亦如他的人一般,做事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谢听之狐疑抬头,恰好看见虞乔卿从连廊的下面望着她。少女皮肤白皙,被红色的栏木衬出几丝胜雪的意味,泼墨的乌发被一根素银簪子松松地挽着,云鬓间若隐若现地闪着绿光,嘴角牵着玩味的笑。

只是见到这样的场景,谢听之便觉得身子有千斤重,再也不敢朝前面迈一步,而安平也逐渐走在前面,见他没有跟上来,困惑地转过头来盯着他,“少爷这是怎么了?”

谢听之嘴唇紧抿成一条细线,生出几分要逃的念头。

为什么想逃?他也不清楚,但不是害怕,也不是厌恶,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在他的心头,让少年日日夜夜饱受心事的困扰。

见谢听之没有发话,安平转过身子的瞬间刚巧见到虞乔卿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连廊一动不动,手中把玩着那枯枝,像是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

“少爷,莫非是因为小姐在前面?”安平挠头,他忽然摸不清谢听之的心思了。

先前百依百顺,纵然那位大小姐再怎么刁难他,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如今算是在左相府有了分量,反而要躲远些。

谢听之目光带着微不可察的慌乱,呼吸都急促起来,“既然长姐在前面,我们绕路走吧。”

明明都到了院中,进屋就是几步路,他却有着不得不绕远路的打算。

虞乔卿见谢听之果然又要像上回那般见到自己便跑,心中忽地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

果然自己在他的眼中便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站住。”轻飘飘的两个字,不仅仅是丹音,就连安平都露出吃惊的神情,随后立马转为警惕。

每次这个小姐找少爷,准没有好事。

这好不容易手背上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又要来刁难。

安平心中咒骂着,虞乔卿全然不知,一双水眸悠悠地划过少年身上的每一寸衣裳,似乎对外跑上繁琐精致的花纹格外感兴趣。

头发被玉冠高高竖起,露出细挑的脖颈,几缕碎发垂下,挠得人心痒痒,而这外袍却没有毛领。

虞乔卿歪着头,颇觉得有几分意趣。平日里看谢听之一副若不惊风的模样,现在想来身子骨倒是好,若是换做自己,怕受冻都要嗷嗷叫呢。

思及此,她绕到谢听之的前面,而少年也不得不面对虞乔卿。

鬼使神差地,虞乔卿来了一句,“你不冷吗?”

突如其来的关系让谢听之无所适从,古井无波的眸子也泛起阵阵涟漪,他微微蜷缩起双手,右手背上的伤口依然好得差不多,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他该怎么回答?

良久的沉默,虞乔卿显然有些没耐心了,心中又窝火起来。

“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给谁看?我在问你话呢,抬起头来。”虞乔卿倨傲地扬起下巴,杏眸中盛满和她长相截然不符的桀骜。

谢听之掀起眼皮,少女的幽香微微传来,让他避无可避。

虞乔卿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裳,上面绣着绢花,因着还在守孝期,并没有太多的首饰。

只是略略扫过一眼,谢听之别过目光,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虞乔卿的话。

“多谢长姐关心。”他斟酌着字句,在心中过了好些遍,才慢慢说出这一句话。

他大可以真的像虞乔卿所说的那般,装作懦弱的模样惹人讨厌,可当脑海中真正浮现出那嫌恶的眼神,他的心也跟着悸动起来。

古怪又矛盾的心理。

对于谢听之的回答,虞乔卿布满地皱了皱眉头,却又想不到刁难他的点,少年略带着涩意的语气在耳旁萦绕着,似乎有道无形的屏障将两人完全隔开。

还是和之前不大一样的。

虞乔卿紧抿嘴唇,如远峰的眉拧紧,才别扭地从嘴中吐出几个字,“这几日你表现得很好。”

这里的表现好,自然就是指谢听之躲着她的事情。

少年指尖微动,嘴角撇开但笑意不达眼底,像是被中伤的玻璃碎片,稀稀拉拉洒了一地。

“都杵在这儿做什么呢?”略微明快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虞乔卿循着望去,发现是虞文德身边的近侍,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随后似乎是想到什么事情,转身便走。

虞文德身边的人,八成是来找谢听之的。

虞乔卿心中有诸多不满,怕若是再待下去哪怕是一柱香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当场对谢听之颐指气使,更甚是直接和虞文德对着干。

然而见到她要走,那近侍伸出手,“哎哎哎,小姐这是要去哪儿?让我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