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几乎以为自己的听觉受损,眼前的少年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仙人一般,却缄默着。

廊道外的风声更大了些,将谢听之的心声也遮掩住。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沙哑,“既然是长辈送的,自然要好好保管。”

话语中带着苦涩。

哪怕是毫不相关的字眼,对于谢听之而言皆是风声鹤唳,在他荒芜的心原上搅起风浪。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谢听之忽然惶恐起来,他从未想过,也从未正视过,捏着匣子的指尖微微泛白,少年的面容唰地褪去血色。

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像是攀折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让人觉得亵渎了她。

他本应该,也只能远远地望着。

安平见谢听之的状态明显不对,接连叫唤了两声,对方才回过神来,扬起尾音“嗯”了一声。

饶是小厮是个男子,耳朵都忍不住酥了。像少爷这般的男子,若是走出去,不知道要迷倒多少未出闺阁的女子。

等到安平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谢听之已经走了老远,连忙跟上去。

回到屋中,安平忙不迭将暖炉生起来,将木架上悬挂着的大氅披到谢听之的肩膀上,讨好道:“少爷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左不过是个渣滓,改日我让管家再送些好的过来便是了,何苦呢?”

言语间颇有些责怪的意味。

谢听之握着大氅边缘的手泛着凉意,白皙的手背和如夜幕的黑色相映衬,而另一只手隐隐作痛。

他看向安平,只见他搓动着双手,朝里面哈气,浑身上下都动起来,生怕自己懒散些便会被冻伤。

少年笑了,如阳春白雪般矜贵而又清冷,可惜眼底浮现丝丝苦涩。

这么多人都关心着自己,又何必去肖想……或是乞求那些憎恶自己的人施舍的温暖呢?

“安平。”谢听之开口,似乎是许久不曾说话了,声音夹带着喑哑和未干的寒气。

听到主子的吩咐,安平急匆匆过来,双眼晶亮地像一条温顺地大狗,“少爷有什么吩咐?”

谢听之喉结微动,垂下眸子去看笔山上架着的狼毫笔,点了点道:“你将此物,还有方才的匣子,都收入库房里吧。”

话音落下,安平的目光在少年和那桌案上的物件逡巡着,面上带着疑惑。

他不知道这支笔是虞乔卿赠予的,还以为是老爷赏赐的,平日里宝贝得不行,摔着碰着都要皱皱眉头。

如今这是怎么了?

“少爷,您……”安平不明所以,捧着狼毫笔和那方才捡回来的匣子,颇觉得手中的东西烫手,这番犹疑的态度明显是让谢听之多考虑考虑。

少年阖上双眸,往日光彩熠熠的眼睛被遮住,等到再次睁开时,他吐出一口浊气,一字一顿道:“收起来吧。”

“我,不想再看到这些物件了。”

安平挠头,既然不想看见扔了便是,又何故放置到库房,还平白占了地方。

可他又怎么知,谢听之的内心是多么的割舍不掉。

*

虞乔卿这几日都没有看见谢听之,或者说,这几日少年都在躲着她。

即便远远见到自己,也会下意识避开,虽说礼数不似先前周全,但确实省去虞乔卿不少麻烦,只觉得身心顺畅无比。

不过还是有些不习惯。

“这谢听之怎么回事,往日像个苍蝇似的扑过来,如今倒是识相。”虞乔卿随意折起攀在连廊上的藤蔓,上面的枝条随着风款摆着。

丹音还在一旁窃窃私语,“能有什么事呗,肯定是被小姐的英姿给震撼到了。”

那日两人的谈话自己并未听进去,可是远远观望着,似乎是虞乔卿始终占据高位。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的奇怪,曾经的虞乔卿虽然占理不饶人,但总是被谢听之四两拨千斤给无声无息打回去,而昨日却截然不同。

少年安静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甚至连眼眸中最后的一点光都消失得悄无声息。

丹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来这样的古怪想法,看向虞乔卿的目光带着一丝异色。

虞乔卿完全不知道她心中想什么拨弄开那枯萎的藤蔓,莞尔一笑,“你看我作甚?”

自从没了谢听之的时常出现,她整个人都平和不少,整日便是侍弄花草,读书习字,偶尔还会到宗祠去看望卞月灵。

只是少了谢听之,那些积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始终得不到纾解。而此时此刻,抄手游廊那儿恰逢一个黑色的身影路过。

想都不用想是谢听之。

虞乔卿嗤笑着,见他过来的方向,想必是从虞文德的书房过来的。也不知道夏柔云吹了什么枕边风,如今的谢听之左相大人是越来越器重了。

曾经身为左相府独女的虞乔卿自然是不爽。

昨夜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