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想假装看不见,既然谢听之叫住她,虞乔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心态的转变。

丹音见两人有话要说,知晓应当是方才在书房中议论的朝政之事,主动走到连廊的另一头,只能瞥见一个高挑的身影朝着虞乔卿走去。

天空又开始飘落雪花,虞乔卿忍不住裹紧身上的大氅,双唇紧抿成一条细线。

少女的鼻尖被冻得通红,肉肉的很想让人上手揉捏,一双水汪汪的杏眸如同落下的夜幕中散落的星子,带着点点的光。

这幅场景落在谢听之的眼中,他心神微动,如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一步一步走向虞乔卿。

似乎是才发现天空中飘落着的晶莹雪花,谢听之感慨一句,“天冷了,长姐也该多穿些才是。”

明显的没话找话,虞乔卿身上正披着厚重的大氅,暖绒的毛将她白皙修长的脖颈遮住,像一只受惊的鹌鹑。

见到此景,谢听之眉眼化开,在冰冷的冬日中化为一腔春水。

“若是你没有别的事要说,便不必同我多言。”虞乔卿手中握着暖炉,见少年紧闭双唇,似乎只是想和自己寒暄两句。

她并不像和谢听之有任何牵扯,本来想着给他送些药,不曾想谢听之的手居然都伸到左相府中来。

果然是为了荣华富贵才攀上爹爹,否则他们永远在那个乡县中,还不知道何时出头呢。

谢听之光风霁月,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天地万物黯然失色。冷风刮蹭着他的衣摆,右手的纱布隐隐露出来,上面渗着红色的水渍,少年皮肤胜雪,露出分明的青筋。

见虞乔卿要走,少年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慌乱,“听之只是觉得,长姐方才的那一番言论甚好。”

没头没尾的夸赞确实夸到虞乔卿的心坎中,兴许是方才被虞文德打击,如今的她听闻此话,嘴角扬起一抹笑,又被他强压下去。

“甚好?你不是说,我们只是些会读书的呆子,若是真要朝堂事务,怕还是得看爹爹。”虞乔卿要走的脚步顿住,转过身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凝望着自己的谢听之,随后又补充道。

“方才我也只是说着玩笑而已,莫不是有人当真了?”虞乔卿眼中露出蔑视,仿佛在看一个浑身铜臭,沽名钓誉的俗人。

她说此话的目的也只是将方才那番话当作儿戏,而谢听之较真的态度明显图谋不轨。

虞乔卿的话如刀子刺在谢听之的心口,他身形微微颤抖着,免强扯出一抹笑容,“非也,听之只是认为,想不到长姐平日果决,也会体恤百姓。”

话一说出口,他立马觉得不对劲了,藏在袖口中的手紧紧攥成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纵然他懂得人情世故,可这些到了虞乔卿的面前都悄然瓦解,反而像是个木讷至极的人。

将将要走的虞乔卿似乎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水眸中凝结出冰冷的寒意,“这话是何意?”

“体恤百姓?莫非在你的心目中,我便是一个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的恶人?”说完,她收回再次迈出去的脚步,缓缓靠近谢听之。

两人呼吸间吐露出白色的雾气,交缠出旖旎暧昧的气息,眼见着少女的眉眼逐渐放大,谢听之浑身僵硬,没由来地紧张起来。

他目光躲闪,避开虞乔卿灼热的视线,喉结微动。

独属于女子的胭脂水粉味萦绕在鼻翼,却并不呛人,反而沾染上傲然地梅花香,和少年身上的冷淞气味不分彼此。

谢听之忍不住后退一步,双颊泛着绯红,垂眸瞥向别处,胸腔却觉得火热,正要开口解释什么,虞乔卿缓缓捉住他的手。

太近了。

谢听之只觉得自己的理智几乎要烧成灰烬,明明只是正常的接触,却让他生出几分想要逃离的心思。

虞乔卿反复翻看着他手背上的伤,露出一个天真但残忍的笑容,下垂的眼角反而凌冽几分,“说的也是,毕竟你的手,也是我这般心狠手辣的人伤的。”

说完,她猛地后退一步,甩开谢听之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细细替自己擦拭着。

温热的触感乍然消失,谢听之有些不适应,指腹搓揉着,似是在回味,然而等到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后背忍不住浸出薄薄的冷汗。

明明在外人看来,两人是再正常不过的接触,他为何会觉得……紧张?

但当接触到虞乔卿嫌恶的面容时,谢听之心中又涌现出难言的悲伤。

“所以,既然认为我是心狠手辣之徒,以后遇到我绕道,明白吗?”虞乔卿擦拭完锦帕后,将其随意地丢弃在地面上,绣着繁琐花纹的帕子褶皱遍布,上面泛着蒙蒙的灰尘。

她不会将这个放到自己的怀中,即便只是沾染了谢听之的气息,也会让虞乔卿觉得无比恶心。

“别跟着我。”似乎是知道谢听之内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