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夫人惴惴地走了,崔姝执盏正要饮茶,一侧的牧声慌忙急声阻拦。

崔姝微微抬首,牧声便垂头不再言语,只是眉头紧皱,焦急不安起来。

茶水入口,解了干渴,眉头微挑,她才缓缓安慰道:“不必担心,他们不敢。”

牧声这才稍稍放心。

将茶盏放在桌上,崔姝起身,肩胛处的伤已经结起薄薄的一层痂,有些细细的痒意。

抬步跨过正厅高高的门槛,向东南厢房走去。

那间房四角和正门由数十虎贲军把守,见着她来,为首者忙行礼问安,并禀报情况。

这院子四周总有猎户经过,里正家中的女郎方才已经借故来了三四次。

崔姝颔首示意,交代道:“务必仔细守着,不许人靠近。”

这才领着牧声进了房中。

赵紫燕焦灼的在房中来回踱步,听见开门声,见着崔姝进来,慌忙立在房中,眸中泛起泪光来。

崔姝并无多少其他表情。只是淡淡道:“四下无人,门外士兵把守,你说说村中的情况吧。”她眉眼微垂,无意当下情形。

今日她能在此处,起因只是因为对赵紫燕说的张先生十分仰慕,来到此处,观这村风气,始终生出阵阵不安来。

且赵紫燕所说被掳走郎君,目的地竟也是定州,且说“奉圣命”。

可长安启程之日起,大内并未指派臣工远去定州任职,且小小监御史一职,何须圣令。

委实奇怪的紧。

赵紫燕听罢,伏跪哭诉道:“女郎,奴并非有意隐瞒,三日前,有郎君途径此处,正下榻于村北我家,给了银钱财物,我阿父阿母十分欢欣,只待第二日他一走,便有这许多银钱,正好付我阿弟今年束脩,只是当晚,当晚我阿父饮酒过甚,犯了癔症,竟举棍羞辱捶打于我,阿母生怕幼弟受伤,慌忙将弟弟带走,只留我一人受打。”

她说的凄惨,一边说着,一边将褴褛的衣衫翻起,露出层错的伤痕来。

新伤旧伤依次覆盖在她瘦弱的身躯上,有的已经只剩下了隐约的旧痕,有的还红肿着冒着血丝。

她苦笑一声,扳动了一下肘骨,骨节发出嘣声,竟然错位成了一个极其扭曲的程度。

牧声和崔姝都很平静,并未像她想的一般,会流露出吃惊亦或者心疼的情绪,赵紫燕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泪意,接着说:“那郎君是个好人,听闻我的呼号,敲门前来查探,一怒之下竟要报官,因而惹怒了我阿父,发生了争执。村中人家住的近,听闻争吵都来相看,相劝不得,就生出了异心……”

崔姝垂眼,觉得有些无奈,赵紫燕……,始终是辜负了自己的信任。

一番话,有真有假,七成是假话,三成是真言。

听到此处,牧声看了看自家女郎,像是露出来些疲惫之意,想想也是,今日行路已经很是辛苦,没想到下榻又到了此处,碰到了这群阴险之人。

她四处查看,终于在墙角处看到了一个绣凳,轻轻取来,从袖中取出帕子擦拭一番,又用新的绣帕铺在凳面上,当扶着自家女郎坐下。

崔姝顿了顿,捏了捏自己的眉骨,才接着道:“你说的都是实话?”她定然的看着赵紫燕,双目澄然,带着一些凝视。

那赵紫燕浑身抖擞,慌忙表白道:“女郎,奴说的都是实话,并不曾相瞒……村中都是远亲,都说官官相护,村中何尝又不是这样?那日晚间,那郎君不顾村中苦苦哀求,执意报官,终究是惹怒了村中人,本朝取仕制服下,讲求连坐制,查举孝廉,若是族中亲辈有违逆法度者,族人尽不可取,村中人哪里肯,见软的不行,才起了杀心。却没想到那郎君自报承天命,去往定州府任职……村中人自知惹了祸事,每日吓得胆破,才都蹲守家中,而不去林中狩猎。”

崔姝听的眉头皱起,轻微摇了摇头,追问道:“你们杀了他?”

赵紫燕慌忙摆手,怔然片刻,才有些结巴的回道:“没有……没……里正不敢,只是将他囚住……”

她这番模样,显得又可怜又可悲起来,崔姝冷笑,心知他们不是不敢,只是那郎君应当是使了什么手段,或是望族子弟,或是其他因由,让这些人惧怕后手,才出此下策,只将其困住,而没下杀手。

她镇定的看着抖着的赵紫燕,又道:“人在何处?”

果不其然听到了她说不知的答案,崔姝觑了一眼她,再次追问道:“你所言皆是真话?之前你所说的张先生,是村中哪家?”

她楞然的看着崔姝,有些不可思议起来,似乎在质疑她怎么还想着那位张先生,便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村中学堂先生的幼女……已经逝去了。”

崔姝点点头,似乎觉得有些无趣,心中的猜测越来越肯定,便淡淡对赵紫燕道:“你说要承张先生遗志跑出,张先生是何时仙逝的?为何之前不去?三日前又被家中阿父惩戒,你贸然出村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承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