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乞和离朝堂争鸣难决意】

姚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薛敢刻意咬住的那个“也”字猝不及防地朝她刺过来,搅得心中又痛又乱。

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形,她往后退开半步,像是被吓坏了,喃喃地辩解,“不是的,我没有……”

拼命地搜寻和段鸿声有关的最后一次确切音讯,那还是嘉宁二十七年。

正逢她出嫁回门,姚岚大约是想让妹妹彻底忘却前尘,透露说段鸿声在龙康县颇受上峰赏识,对方有意同他结亲,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她还能说什么呢,她现在已经是世子妃了,便是想置喙他的婚事,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半句理由。强笑着,点点头说了声“这样也好”,她逃也似地回了平郡王府。从这以后,虽然心中仍旧惦念,却也懂得收敛,只在回娘家时才向父兄探问一二,明知回答多有敷衍,她亦不再去深究。

薛敢犹嫌不够,对上她错愕的眼神,轻蔑地笑了,“既然不愿信我所说,那大可以回去问问你的父亲和哥哥。”他别有深意地顿了顿,“也许,还有你那好侄儿。”

他终于满意地看到姚岑又哭了,两道泪痕蜿蜒而下,但?人依旧是倔强的,咬死了嘴唇一声不吭,和从前一模一样。

她愤然转身,绝尘而去,织金马面裙匆匆旋开一圈潋滟的波澜,比地毯上任何一朵花都要绚烂。

隔扇门敞开着,她走出去,风填进来,扑散了薛敢眼底最后残存的笑意。他装作毫不在意地掖了下袖子,将那方绣着秋雁的罗帕又往深处推了推——听说是她喜欢的纹样,专门命绣娘赶制出来的,方才一直捏在手里头,可惜拉不下脸来,大概这辈子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再递给她了。

薛敢欲说还休明摆着是为了气姚岑,实则却害苦了月仙。

面对姚岑的质问,月仙措手不及,一个愣神的功夫就叫姚岑彻底窥见了真相——段鸿声死了,而她被所有人瞒着,梦断香消浑不知。

她磕磕巴巴地,把从苏擎风口中打听到的只言片语复述给姚岑,奈何苏擎风语焉不详,姚岑按捺着怒火听了半晌,除了知道段鸿声因病卒于昭兴元年,竟是再没别的了。

“你早就知道了?为何一直不告诉我?”姚岑双目通红,尾音颤抖得变了调,“他们不许你说?”

月仙懵懵地站着,一半是真懵,一半是装懵。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薛敢本人大刺刺地把段鸿声已死的消息说给了姚岑。

段鸿声死在回京前夕,原本怎么看都是薛敢最有嫌疑。可他居然毫不避讳,若说是为了激怒姚岑,那也太过于张狂了,简直生怕别人觉得他同此事没有瓜葛。

这样再一看,段鸿声之死反倒不像是薛敢的手笔了。至少这一刻,她的心中切实地升起一阵怀疑,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劲起来:倘若是薛敢下手,祖父和父亲又岂会帮他隐瞒,再说薛敢彼时已经如愿娶得意中人,仍要对段鸿声赶尽杀绝反而显得多此一举。

她的沉默又一次激怒了姚岑,“好,好,你走吧,我做长辈的也不与你为难了,我自会去问父亲!”

遗憾的是,姚疏也没能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并非出于朝政牵连等等考量,而是单纯的,对此事毫无头绪。当年邱慎思暗中运作,本就不怎么磊落,且因担心走漏风声被人拿住把柄,并未提前知会,他和苏擎风直到建州的消息传来才如梦初醒。至于苗洞明,谁管他知不知道。

姚岑问遍家人,苦寻无果,极怒极哀之下,竟真应承了皇上先前随口一说的那个权宜之计——精神恍惚,卧床不起。

这一病从霜降起,调养了一个月到冬至,反而病得愈发厉害了。皇上听了也是大惊,姚家和平郡王府不和的苗头已经快要按不住了,如果再添上一条人命债,这个仇真是非结不可了。

紧赶慢赶,打发了御医去看,姚府上下阵脚倒是还没乱,但众人脸上着实也没个好颜色。

姚岑起先只是精神不济,后来慢慢的不怎么进饭食,人也清减得厉害。冬至前两天夜里更是突然起了高热,嘴里不住地着说胡话。

“还没给我题扇面诗呢……”

病得昏昏沉沉,还连声呼唤一个已经故去的人,这眼看着是要不行了。

御医抬袖抹了一把额头沁出来的汗,尽量委婉地说:“世子妃生产之后身体本就有亏空,加之伤情憔悴,肝气郁结,此次病症实在凶险,能否捱得过去,老朽不敢妄言。”

言下之意是要听天由命看造化了。

这一夜无人安寝,除了祖母和母亲留在内室贴身照看姚岑,还将张素元也从咸宜坊请了过来。祖父和父亲坐在外间,酽茶一盏盏递上来,全都吊着精神熬着盼着。

怕夜里有变,又好言好语地请御医留在客房将就过今晚,月仙才领着下人们归置好客房的一应事务,折回到姚岑屋前,等着绿莺挂灯笼的间隙,她轻声道:“若我早前找个合适的机会说与姑姑,大抵也不会有今日。”

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