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斯人已逝独我经年不知】

皇上反守为攻,倒叫月仙骑虎难下。

她口中的吵架,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之策,才不像皇上说的,简直就是成心的。

哪有皇上出言挑衅臣子跟他吵架的,月仙心头憋闷,自觉若真的同皇上争执,反而叫他笑话。如今他主动相邀,那是为君者的大度,她这个为臣者却不能安然领受。

皇上打眼瞧着姚栩两道长眉拧起又舒展,虽不知这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意外地觉得有几分好笑,难道姚栩真的在为了跟他吵架而打腹稿么?

抬手示意他坐到一旁的圈椅上继续议事,皇上唤了戴春风进来添茶,目光扫过垂着头整理衣摆的姚栩,嘴角轻轻一翘,“再送些茶点来,朕和小姚大人接下来还有一场‘唇枪舌战’,不填饱了肚子,这嘴仗打起来也难尽兴不是?”

戴春风对这两位冤家的相处已是见怪不怪,利索地领着小太监捧来两只白地青花云纹盘,陪笑道:“奴婢瞧着皇上和小姚大人的口味倒是很合得来,都爱吃尚膳监这一道桂花蒸米糕。”

皇上抿下一口茶,看都不看姚栩一眼,“算他识趣。”

月仙没有搭腔,苦笑着拈起一块蒸米糕,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识趣?皇上还是太自以为是了。她假装爱吃蒸米糕,并非有意讨好皇上,而是因为,她是姚栩。

她是姚栩,所以阿栩喜欢吃什么,她就得喜欢吃什么。

皇上做足了先礼后兵的派头,好脾气地等着姚栩将三块蒸米糕全都用完了,这才切入正题,“朕体谅世子妃的委屈,可你们姚家,仿佛并不懂朕的苦心。”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在寂静的暖阁里清晰可闻,“皇上,您有没有想过,您所说的体谅,只是您自以为的体谅呢?”

“你!”他恼羞成怒,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掩饰道:“好,那便劳烦姚卿给朕说说。”

月仙要的就是他这句话,站起身来就要跪下。皇上不悦道:“朕赐你坐着回话,不必再起来了。”

现在不跪,一会迟早也要跪,她没再推辞,谨慎地挨着圈椅的边儿坐下,往前稍稍倾身道:“世子妃的委屈,自接到赐婚圣旨的那日起,便深埋于心,不敢声张。”

皇上面有不虞,但忍住了并未发作,顺着姚栩的话思索起来,“朕有所耳闻,老师当年似是有意将世子妃另许他人,为此还当面拒绝了先帝的赐婚。但是后来又不了了之,再加上端庆宫……这才有了先帝第二次赐婚,不是么?”

“是,但您不知道的是,他们两人青梅竹马,打小就要好,祖父有意成全,遂拒先帝指婚。”她发觉皇上并不清楚姚岑和段鸿声的渊源,接着道:“婚事未成,并非感情有变,倒不如说是,先帝迫不及待地要薛姚两家结亲。”

月仙满以为此言一出,皇上又要动怒,没想到他心平气和地听完了,甚至坦然承认,“先帝赐婚更多是想借姻亲关系拉拢老师,现在看来着实心急了。”

好端端的两个人,凑在一起佳偶变怨侣。

她继续道:“即便不能嫁给心上人,世子妃也从未移情,她在郡王府循规蹈矩地过了十年,原想着双方相安无事便罢,谁料,有人贪得无厌,欲壑难填。”

皇上蓦地抬眼瞪过去,“何必在这里一口一个有人,姚卿果真有几分胆色,都敢在朕的面前讽刺平郡王世子了。”

月仙暗暗攥紧了袖中的手串,一本正经地纠正他,“臣讽刺的人,也许不只是平郡王世子。”

还有您。

嘴上自然是留了把门的,这三个字她还没傻到直接说出去。但皇上更不是傻子,和姚栩之间的默契足以让他猜出未说完的内容,“你给朕说清楚!”

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她无可奈何地朝他拱手,眉眼间没有愠色,反生倦意,“世子妃十年过去仍难忘旧情,臣以为是个明眼人都该能看出来了,她对世子实在是没有半分情意。您难道要再下圣旨一道,命令她爱上世子么?”

“您一定很困惑,为什么夫妻十年,世子妃的心还能如此冷硬,为什么连孩子都生了,却仍旧不肯回心转意。”月仙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再也没耐心掩藏胸中的不平,“皇上,她除了是世子妃,是妻子,是母亲……她还是姚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皇上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地在跳,“人生在世,谁都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莫说世子妃了,即便是朕,不还是照样册封了贵妃?”

她一时语塞,咬着唇攒起眉头愣了片刻,觉得再这么辩下去也是无济于事,遂决定单刀直入,“臣还是直说吧,世子妃不仅不愿回郡王府,她还要跟世子和离。”

皇上双目圆瞪,“那是先帝赐婚!她这是大不敬!”

紧接着,他就回过神来,眯起眼讥诮地打量着姚栩,“小姚大人是来做说客的么?”

她说不尽然,“如果您能准许世子妃长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