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贵人吕戈、宁贵人江鹤搬进承乾宫,宜嫔赵歆就也热络地打扫出了后殿的东西侧殿,任谁都看得出,此二女非池中物,说不上提携,略微能沾些光,就很够用了。

但才第三日,上下便热闹起来。

先是一天清晨,听闻宣贵人身体不适,赵歆便颇为关怀地亲自去东侧殿探望,但没多久,整个西六宫都听见了承乾宫的慌乱。

尚食局送来一笼热气腾腾的早膳时,郑妙从于典膳口中得知了大致经过。

听说宜嫔在宣贵人处跌倒了,受了好大惊吓,延请太医,吃了几贴安神汤。

按说赵歆也是宫中老人的,又不是正坐着胎,这些年来,她也不是借些小病小痛邀宠的性子,怎摔个跟头就这么大阵仗。

但如今的承乾宫也算管束严明,上下一张嘴,宜嫔有意遮掩,郑妙也不多费力打听什么。

又过了几天,宫里开始鬼祟传闻开始流传。有御花园守夜的宫人在子夜时分,恍惚看见一提着白灯笼身着白衣簪白花的女子飘忽。

宫中一向对这种事情颇为忌讳,后面传的越发有模有样,竟说她黑发覆面,荡进承乾宫。

甚至被起夜的承乾洒扫宫人看见了,小宫女到底毛躁,惊叫一声,把后殿的宜嫔吓醒,隔着纱窗,她和守夜心腹都瞧见了个阴森轮廓,这个可吓得狠了,直接发起高热。

这下皇后便不再安坐,这日的请安罢了,便带着得进正殿的宫妃,浩浩荡荡驾临承乾宫。

承乾宫历朝都是宠妃住所,和玺彩画和旋子彩画将整座宫殿装点得富贵明艳。而后院则是栽种了几株梨树,正当时节,落英缤纷,如雪纷扬。

后正殿里飘出的味道里,有丝丝缕缕艾叶香气,还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调调。

乔桐是个见多识广又机敏的,便悄悄凑到了郑妙耳畔道,“是雄黄。”

郑妙哑然,端午也是偶尔有这味的,但是远没有这么浓这么沉,仿佛要设个结界似的。

宣贵人宁贵人都跪在殿前,一幅脱簪待罪的形容。

吕戈一身幽绿,应该是自己带进宫来的料子。毕竟紫禁城里不会有这么看着发凉的颜色。这宫裙上有淡淡的暗纹,衬得她如角落里暗自生长的藤蔓。

江鹤则身着淡青色,如随时会消散的一抹雾气。她低垂着头,露出一些白皙的脖颈,如那高山之巅的千年万年的积雪。

皇后让众人在正殿等待,自己则缓步进了暖阁。

隐隐地能听见宜嫔委屈的哭声,但具体说了什么,都隔在重重帷幕之后。

过了半晌,皇后才走了出来,也并不对一群妃嫔们多说什么,只又坐在殿前。

李见筠仍是那样一幅温柔从容的模样,但语气里却含着如山岳般的权威。

“宣贵人,你可是带了什么小宠进宫?”

吕戈似乎并不慌张,只是叫下人抱上一只竹编小笼,里面有一吱吱作响的活物。

站在郑妙身旁的,是悦嫔何惜,她那娇花带水的形容,见了这阵仗后就忌惮,身子瑟缩,倒是甄娘子面色不改,隐隐有护持之势。

宣贵人用语调标准地一言一字说道,“是一只小貂。”

“这样难驯的生灵,带进宫来,你可知罪?”

宣贵人面色不改:“嫔妾幼时将她从野狼口中救下,相伴多年,很有感情。若皇后娘娘要罚,嫔妾认了。但实在不舍和她分离。”

“你养了也就罢了,怎么藏了一窝蛇鼠?”

宣贵人的脸上露出一些歉意,“实在是小貂挑食,养叼了嘴。但请皇后娘娘放心,嫔妾以身家性命担保,那小蛇无毒,小鼠也养得干净。只是那日宜嫔娘娘突然进来,生人气息让它们紧张,这才满殿乱爬。”

听到这样离经叛道的话,阖宫妃嫔无不变色,连一向超然物外的明贵嫔都倒吸一口凉气。

皇后并不接话,又转头看向恭顺温驯跪在一边的宁贵人。只看李见筠的神色就知道,这江鹤也不是个省心的。

“宁贵人,你又为何半夜不眠,到御花园里赏昙花呢?”

“回禀娘娘,月将西沉,晨露将出,是赏此花最好的时候。”江鹤的发音比吕戈更板正,但也稍显生硬,如顽石直直立在那里。

“那为何不叫人送一坛到承乾宫?”

“离了天地,花便没了跟脚,也没了气韵。”

皇后面上露出些疲倦,“那为何做出那样一幅打扮?”

“嫔妾家乡,都是如此。紧紧扎了一整个日的发髻,夜里不散开了,岂不憋闷?”

皇后还未开口说什么,就听得殿外有人通传,皇上驾到。

皇后行半礼,其余众人自然一片跪伏,但诸玄瞻走过,只是叫起,而扶起的,只有宣宁二位贵人和皇后。

他似乎不在意地坐下,语气轻松道,“朕在来时已经听闻了。她们二人不过有些自己的风俗,也是远来客,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