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路遥挥动手臂,带着温时玉拼命往岸边游,可水底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更加强势地将她往下拽。

隔着水,阳光分成几缕四散开来,再逐渐微弱,最后隐退于黑暗。

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惊恐,开始不知所措地四处乱划。

冰冷的溪水就像密密麻麻的虫子,爬进她的耳朵,钻进她的鼻子和喉咙,她的肺部承受着炸裂般的疼痛。

身体无尽下坠,她的手伸向那越来越遥远的光芒。

逃不掉了吗?

沈路遥牵着温时玉的手,渐渐闭上眼睛......

*

一路颠簸,耳畔尽是车轱辘滚动的声音,沈路遥动了动手指,最终还是昏睡过去。

村口,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从石阶上站起身,他凶神恶煞般地挡在江林面前,寸步不让。

“江林,你怎么能带两个外人进村?”

“这可是两条人命,我怎能见死不救?上一代的恩怨,没必要让两个无辜的外乡人付出生命代价。李云,你还是快些让开吧。”

江林皱着眉握紧拳头,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让开?我偏不!”李云冷哼一声,他上前一步,不屑地指着江林的鼻子道,“就凭你这娘们儿似的身板,能把我怎样?老子今天就是不让他们进!”

沈路遥被激烈的争吵声惊醒,她模模糊糊地从板车上坐起身,一脸茫然地看着僵持的两人。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氛围下,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你们......”

“既然醒了,还不快滚!”李云恶狠狠地盯着沈路遥,仿佛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位公子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你现在把他们赶出去,岂不是让他白白送命?”

“你想造反不成?可别忘了,我爹才是村长!”

“李云!”江林怒不可遏,可在李云的压迫下,却只能忍气吞声。

沈路遥大致明白了当下处境后,她轻咳几声,对江林缓缓道:“小兄弟,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这附近可还有其他能落脚的地方?”

那壮汉不待见他们,她也不想留在这里受别人的气,那便换个自在些的地方。

“这附近只有我们这一个村子,翻过凉山后就是甘山,甘山上有个甘山寺,可供香客落脚。但此地路途遥远,这位公子伤势过重,恐怕撑不到甘山寺。”

沈路遥闻言心下一惊,她面露难色,低头查看温时玉的伤情。

他肩膀的伤口已然泡得发胀,雪白的肉向外翻,看着十分骇人。她伸手触碰他的脸,指间一片滚烫。

糟了,温时玉要出事了......

“你到底要如此才能准许我们进村子?”她抬起头,朝李云焦急地吼道。

“我们村子不收留外人,这是祖上的规定,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看着李云轻蔑的样子,沈路遥气不打一处来,她知道进村之路困难重重,便咬紧牙关对江林问道:“可否为我们弄些伤药来,再租一辆马车?”

“有伤药,但是没有马车,牛车行吗?”

“行,多谢。”

沈路遥朝他点点头,便俯身照料起温时玉,她一只手搂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轻抚他憔悴的脸庞,满眼都是自责。

敌人尚在暗处,她和温时玉不能过多地暴露行踪,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不知道临川他们现在是否安全,双方什么时候才能重聚。

都怪她不好,没能在危险中护住自己,他的伤都是因她而起,是她拖累了他。

温时玉似乎感受到沈路遥的落寞,他有些不安地与她贴在一起,用手臂环住她的脖子,亲昵在她柔软的颈窝里蹭了蹭。

“殿下?”沈路遥惊喜地试探道。

他始终闭着眼睛,没有用语言做出任何回应,他享受着沈路遥冰凉的体温,没过多久便重新昏睡过去。

*

山间小道上,一辆牛车稳稳地驶过。

“你们夫妻俩来南宁探亲,在路上被人劫了钱财,所以落入水中?”

“对。江林,你们村子和甘山寺之间,真的没有可以住人的地方吗?”

“有是有。”江林神色黯然,遮遮掩掩地说,“但是那个地方不是一般人可以进去的,所以我当时就没跟你提。”

沈路遥身子向前倾,神色急切地问道:“什么意思?你快仔细与我说说。”

“凉山与甘山之间坐落着一处别院,那里有重兵把守,是七公主的私宅。若没有七公主的传唤,旁人根本不可能进去。”

“七公主?七公主不是常年居于寺庙吗?”

“确实如此,她几乎在甘山寺待了二十年,数月前才搬进别院之中。”

沈路遥思索了一番,对江林不容置疑地说:“带我们去那座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