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笙忘记前一晚是什么时候才睡下的,但似乎,她是第一次做了个梦。

梦里面有崇山峻岭,有茂林修竹,有花香与鸟语。

这里的场景与鹤冲山上的别无二致,满园金桔丛结满沉甸甸的桔色果实,而果皮上还覆盖着鲜红的血液。

这不是美梦,而是噩梦。

在梦里面,颜笙溯着汩汩流淌的血河向上望去,一把锋利的短刃直戳戳扎进陆析的胸口,而刀柄在自己手中牢牢握住。

难以抑制的强烈悲伤感油然而生,推着泪水盈满眼眶。

她无力地松开刀柄,转身逃离气氛窒息的地方,手却被身后的人镬住。

颜笙以朦胧的眼睛回望,只能依稀看清模糊的轮廓,和他的雪白衣袖。

陆析坚定而深邃的目光,穿过遮蔽视线的迷雾,原地圈禁着上一秒还在挣扎逃离的颜笙。

颜笙紧紧闭上眼睛,不住地晃动脑袋。

这一定是梦,她从来不做梦的。可是,来到天勤境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慢慢睁开眼睛,果然玷污衣衫的血红消失不见了。

颜笙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抬起,身体也随之朝前移动。她骤然发力,猛地一扎,再次刺破那件雪白长袍。

陆析因痛苦而哼鸣一声,血液顺着划开的伤口流淌而下,染红了他们脚下的金桔丛。

颜笙向后缩两步,浑身颤抖,嘴唇微张。

突然间,空气变得黏稠起来,仿佛掺杂着浓浓的血液,压抑得她难以喘息。

胸口的窒息感越来越重,颜笙视线渐渐模糊,最后彻底丧失五感与意识,昏昏沉沉地倒地。

颜笙已经在循环梦境中走过了七十九次,她孤独地挣扎着,不知道这场噩梦何时才会结束。

或许会在第八十一次,或许她永远也无法醒来。尝试也许会失败,但如果放弃,她将永远无法从这个梦境中走出。然而,她实在太疲惫了。

睁开和闭上眼睛,虽然看似轻而易举,但实际上却耗费心神。颜笙满怀的希望,就像是高高悬挂的琉璃器皿,可每一次尝试却只能将它摔成无数碎片。

“笙笙。”

听见陆析熟悉的冷玉般的嗓音,颜笙产生一种强烈预感,这个梦境即将面临尾声。

是陆析来唤起她了。

颜笙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睛。

眼皮内部黑暗的帘幕开开。鹤冲派的那片金灿灿的金桔田,呈现在颜笙的眼前。这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若说有什么不同的,这次的梦境里多出陆析的一点声音。

与前面七十九次相同的是,颜笙手里还是紧握着一柄短刃。

这一次,颜笙选择抑制住心底里对陆析血液的叫嚣,手抬在半空,迟迟不肯上前。

整张面目因与心底丛生的杀意对抗,而显得扭曲狰狞。可身体里的驱动力庞大得惊人,硬生生拽着她向前移动。

好在,陆析这次不再眼巴巴地看着,朝着颜笙施加一道定身术。

正在颜笙松下一口气时,却听见陆析问道:“笙笙,一直以来,有几个问题想要向你讨教。”

颜笙听到这话满脸苦闷,如今她连动都动不了,根本说不出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只能支支吾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不需要太复杂的回答,你只需要简单地回答是和否。”

颜笙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陆析犹豫地问:“你现在.....想杀我?”

颜笙干干脆脆地应道:“否。”

陆析认真询问:“那你是想取我的心尖血?”

“是。”

颜笙讶然,陆析竟也知道这个传言。

可是,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已经试过了,他的心尖血并不能融合自己灵魂。

陆析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自己。

一想到这里,颜笙心里泛起酸楚,不停地自我安慰着。自己对他的感情也只停留在表面,就像薄薄的面纱一样,稍微有点风吹,它就会轻易地被揭开。

“笙笙,你有喜欢的人?”陆析的声音有点无奈。

颜笙微弱地“嗯”了一声,又深深叹出一口气

“现在可以是我吗?”陆析的声音有点卑微,让人摸不到头绪。

颜笙刚想回答一声简短的“是”,突然间,某种难以言说的力量卡住喉咙。她想伸手摸上喉咙,却因为定身术只能呆愣着站在原地。

从旁的角度看,就像是想要回答“否”,却又顾虑陆析的感受而难以开口,想要逃离质问,是一种无声的抗拒。

陆析坦率地露出眼神的黯淡,接着问道:“是崔攸宁?”

颜笙道:“否。”

陆析道:“那只能是庞羿安了。”

这是什么胡言乱语?

因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