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后悔把门打开了。

李念昕懊恼地垂下眼皮,正想说小碗不在家,屋里却突兀地传来小碗刚睡醒时迷糊又懵懂的几声哼唧。

邓先生正要往里走,李念昕猛地抓住他的胳膊:“你应该先和……先和她妈妈说一声。”

“打电话关机呢,你也知道她在学校很难联系上,”邓先生被这么一抓也不觉得冒犯,好声好气地跟李念昕解释:“给她发微信了,等她下课就能看见。”

李念昕睁大眼,不知道再说什么,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好像自己搞砸了一件大事。眼睛里快速涨潮般蓄满了泪水,风一吹就要落下来。

她的声音带了自己都没想到的哭腔:“小碗感冒了,你不能带她走。”

邓先生好像招架不住女生的眼泪,笨拙而慌乱地四周转找纸巾,从客厅的茶几上抽出一张纸递给李念昕:“别、别哭,很严重吗?我去看看。”

对女儿的关心到底是真的,他快步走进卧室,小碗正专心致志地捻着枕巾边,看到邓先生和李念昕就咧开嘴笑。邓先生松了一口气,走上前摸摸小碗的额头,还微微有些烫,恐怕带回家也只会让老人担心,明天出发也不踏实。他回头对李念昕说:“那我就不抱小碗走,让她好好休息。”

李念昕止住眼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荒唐,脸瞬间涨红了。

邓先生没注意到这些,而是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抽出几张红色纸钞,走到李念昕面前:“这些钱等张岐回来帮我给她吧。”

是给张岐的钱,李念昕也没有不收的道理,她乖乖接过道了谢,对自己刚才的揣测更加羞愧。

她又给小碗热了瓶奶喝,抱着她看会儿电视,等着张岐下班。

张岐比平时早了点回来,带着一个小蛋糕,是感谢李念昕帮她照顾小碗的礼物。蛋糕很精致,用着绵密细腻的动物奶油,李念昕吃过这样蛋糕的次数屈指可数。小时候只有过生日才吃蛋糕,爸妈给她买的都是那种沾满色素的老式蛋糕。

想到过去还是有些惆怅。

但好在已经走出来,变成一个可以照顾自己的大人,虽然现在的路比小时候也并不顺畅多少。

看着眼前的蛋糕,又想哭,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猛地想起下午的事,李念昕说:“下午小碗的爸爸来过,说想把小碗接过去给她奶奶看。我说小碗生病,就没接走,他留了一些钱,放在你床头柜上。”

张岐手上的动作僵住了,声音有些晦涩:“以后别让邓宇过来,他给的钱也不要收。”

看着李念昕不解的神情,张岐接着说:“还好小碗今天没被他带走,不然就回不来了。当初是因为小碗这个年龄法律上只能由母亲抚养,她奶奶才让我把孩子带走的。现在看到小碗生病,就算不去争抚养权也少不了让我吃几天苦头。”

李念昕眼皮一跳,小碗爸爸儒雅随和,奶奶却是这样的人。可是感觉他们夫妻间不像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小碗爸爸态度又那么好。

张岐看着李念昕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有些好笑:“是不是想问我们当初为什么离婚?”

李念昕点点头。

张岐说:“他这个人表里不一,不过我也有问题。”李念昕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

睡前,李念昕脑子里却一直想着这句话。是张岐的问题,张岐做过什么事?她总在想到一点点不好时快速否决,在她心里,张岐算得上是一尘不染的人,不会和任何“错误”沾边。

张岐说:“我想让小碗学弹钢琴。”

她苦涩一笑:“感觉一个妈妈想让女儿的人生好一点,就会让她去学弹钢琴。”

李念昕不懂这些,她想到自己的妈妈,是她贫瘠少年时代全部爱的来源,可一想到妈妈当初愿意嫁给爸爸生下她,感激就没有那么多了。

她不是会将余生都困在年少时的人。只是这些经历会困住她,无论在精神还是物质上,都让李念昕的天地很狭小。她在狭小的空间里等待着自己的消亡,等待自己变成一片安宁的灰色废墟。

平平淡淡地过了半个月,没发生什么,李念昕却时常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依旧是话务员的工作,李念昕的效率还是部门最低的,有几个同事甚至会在私下抱怨,但都知道李念昕是老板安排进来的人,表面上还是和气相处。直到今天顾老板把李念昕叫到办公室谈话,说是要辞退她。

顾老板坐在椅子上,依旧是温和的语气:“小李,你还是不太适合这份工作,趁着年轻再多出去试试,找个更合适的不成问题。虽然你只做了半个月,但我按一个月的工资打你卡里。”

李念昕低着头说:“好,那我等下就收拾东西。”

顾老板没接这句话,顿了顿开口:“张老师那边……”

李念昕再不懂人情世故这时候也知道该说什么:“如果她问的话我会说是自己辞职。”

顾老板在李念昕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