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大半月里,龚彪都是魂不守舍的上班,沈墨又失联了,一直不给他哔哔机留言,只有接回她弟弟的第二天留了一句谢谢,后来便再没有消息。

他下班后只要有功夫,都会骑车到沈墨学校那,意图营造偶遇的巧合,但屡屡失败,不知道自己没卡上沈墨出来逛的点,还是沈墨在宿舍里不爱出来逛。

不知道傅卫军和隋东的录像厅开业了没。

不知道沈墨适应大学生活了没。

虽然认识沈墨时间不长,但他能感觉到沈墨是一个特别的女孩,不像普通女孩一样阳光明媚,她像是开在墙角的小白花,在阴影下摇曳,倔强又隐忍。

“彪子,晚上和我去维多利亚去一趟。”

“嗯,哦。”

龚彪心不在焉的附和,听到歌舞厅的名字,忽然回过神,维多利亚他可消费不起。

“啥?厂长,那地方我的小钱夹子可消不住,您看。。。”

“又没让你付账,你慌啥,今天陪我去应酬下,充个门面,也带你去长长见识。”

龚彪赔笑着点点头,再拒绝也不是,本想着今晚再去沈墨学校蹲蹲,只能作罢。

即使内心再不情愿,皮子上也要作喜悦。

他被厂长领着去了维多利亚,还带着其他俩大学生,为了彰显桦钢厂学历高、人才济济。

龚彪努力表现出见多识广,避免露出土包子的样子。但车开到维多利亚门口的时候,他还是不免瞪大眼睛,迷茫的看着霓虹灯闪烁着大大的字样,还未踏上台阶,在大门口外就能听到维多利亚里飘出来的歌声伴着男男女女的嬉笑声,曲子有流行时髦的,也有经典老歌,他甚至听到了张学友年初才出的新歌,新出的磁带他去晚了都没买上,已经断货了好几个月,没想到在这能听上。

他忍不住随着张学友的声音哼哼了两句,他买不起张学友演唱会的门票,但维多利亚的音响效果极好,让他有种身处演唱会的错觉。

迈进维多利亚大门,进门就是一个舞池,红男绿女身体纠缠着,扭动着身子,有的踩着拍,有的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扭着。

他撇过脸去,不敢多看,屋顶的彩色灯球照得他脸色红一阵绿一阵,他有些不习惯这种纸醉金迷的氛围,看着头顶的灯晕晕乎乎的。

“哟,宋厂长,今天怎么带这么多小书生来啊!”

一个画着淡妆的女人笑吟吟走上前。

“这是我们厂里的大学生们,今天带来陪陪领导喝酒,见见世面,殷红,朱书记到了吗?”

女人明媚一笑:“早来了,我带你们去,你可得多点几瓶酒啊,上次喝没几口就回了,这么怕老婆的吗?”

宋厂长揽过殷红,连连赔不是,俩人有说有笑的走进里面的包厢。

而龚彪和另外两个大学生讷讷跟着,进包厢后就看到里面的黑色长沙发上坐着一个已经喝得脸红得像虾一样的肥胖男人。

“来晚了,宋厂长,你得,你得,喝!嗝!喝!”

“这不是带几个大学生来见见朱书记吗,这都是我们厂里好苗子,以后都是要做要职的,到时候肯定要和您打上交道,瞧瞧,个个都是高材生,我们厂会越来越好!”

朱书记眯着小眼睛打量着几人,不屑问道:“学历有啥用,就问,能不能喝?”

“能!当然能!你们几个,陪朱书记好好喝!”

一旁的殷红趁机让他们多点了几瓶酒,殷切的帮他们倒了酒,美丽的脸上满是假意的微笑。

龚彪看着殷红的笑容,那是虚假的笑容,和他一样皮笑肉不笑。

他带头拿起了酒杯,对着朱书记和宋厂长举杯,仰头干了。

“对对对,这才像话,小宋啊,你这属下不错,不错!”

龚彪的脸上也挂着和殷红一样虚假的笑容,都是为了钱,为了生活。

殷红看得出几个大学生都是穷酸相,没有浪费精力在他们身上,径直坐到朱书记和宋厂长中间,两边都不落地陪着笑,作出一副小女人的娇柔样子。

另两个大学生在氛围下,也被迫融入,一杯接一杯的饮酒,只为了朱书记一笑,学着宋厂长的模样,拍着朱书记的马屁。

酒过三巡,包厢里弥漫着熏人的酒味,和随后进来的几个女人身上浓重的香水味。

混杂的气味直冲龚彪的鼻子,他差一点就要呕出来。

看到龚彪捂着嘴快要吐出来的样子,宋厂长一脸嫌弃的催促龚彪出去吐,不要吐在里面。

龚彪点头哈腰的赔不是,捂着嘴冲了出去。

出了包厢,空气好闻了许多,他的呼吸也更加顺畅,不再作呕。

他趴在二楼的扶手上,俯视着下面的舞池,还是男男女女,扭作一团。

他们也有像他一样的假笑,大家都是为了什么而假笑呢?

也都是为了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