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牙婆还是希望把姐姐卖个好价钱,没几天就把她放了出来。从那晚开始,姐姐就会经常把我叫在身边,给我分一些吃食,替我梳头。她总说我看起来长得又瘦又黄,却有一头的好头发,乌黑发亮。

我问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说是因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看起来笨笨的,正好可以当她的妹妹。我想,可能她也害怕一个人流落在外吧,毕竟我们都回不去家了。

这天张牙婆带来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让我们称他孙管家,说是宋家要添一批人进去,负责伺候大少爷。孙管家挑了十二个人,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次我竟然也被选中了。直到坐上了去往宋家的马车我才回过神来。

姐姐紧紧拉着我的手,跟我说着宋府是怎样的富贵人家,宋大少爷又是怎样风姿卓越的翩翩公子,满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户部侍郎宋元清,二十五岁高中状元,娶柳家嫡次女为妻。夫妻感情甚好,育有两子。大少爷宋闻璟,学富五车,同样在二十五岁这一年中了状元,入翰林院当值。一时之间父子两个名满京城,风头无俩。

进府以后,大家便被分成了三六九等。我进了大少爷院里的小厨房烧火,姐姐则被分成了二等丫鬟。好在都是伺候大少爷,也能经常见到面。

这是我十三年以来过的最好的日子,有新衣穿,有饭吃,不用挨打,只要好好干活,还可以拿到月钱。我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一辈子我也愿意。

姐姐也越来越好看了,每次来找我,就会给我带些精致的点心,她说是大少爷赏给她的。

“春草,大少爷说他也喜爱桃花,还教给我一句诗。”

进府以后,后厨的刘大娘说没名字可不行,既然姐姐叫春桃,那我便叫春草吧。

“什么诗呢?”

我吃着点心附和道。

“人面桃花相映红。这句诗的意思就是,美丽的少女和桃花互相衬托,显得分外红润。”

姐姐托腮含笑,双颊绯红,我只觉得大少爷说的对极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在府中最开心的两件事,就是听下人们讲各种故事和见到姐姐。我逐渐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这个家里除了大少爷还有一位二少爷宋闻简,据说是一位痴傻儿,老爷下了命令不准任何人提起。

转眼便过去了三个月,我们进府的时候京城桃花开的正盛。也许是因为大少爷喜欢桃花的缘故,府里也栽着不少桃树。可姐姐却在桃花落了的时候出嫁了。

出嫁的前几天,姐姐跑来问我,若她嫁给大少爷做妾,我愿不愿意到她的房里,贴身伺候她。我自然是愿意和姐姐待在一起的。

“那我以后也要嫁人吗,我可不可以和姐姐一直在一起?”

“小春草,等你有了意中人,你就不想和姐姐一直一直在一起啦。”

姐姐搂着我的肩膀边笑边说,可是我还不懂什么叫意中人,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就很好很好了。

七月初七,乞巧节,姐姐正式嫁给了大少爷,宋府多了一位赵姨娘。

大少爷待人温和,对姐姐也很好。休沐在家的时候,他总会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放一张书桌和纸笔,教姐姐读书认字。

姐姐在闲暇的时候,就会把我叫到房里,将大少爷教给她的字再教给我。然后偷偷差人出去买几本才子佳人的话本,我们两个躲在一处,聊的连午饭都忘了吃。

少夫人也没有话本里写的那样可恶,或者说,进府以后,我们并没有见过少夫人几次。

府里下人说,少夫人自从生了大小姐以后身子便不好了,一直在院里修养,轻易不见外客。我们只在姐姐出嫁第二天请安的时候见过一次。

八月十五中秋节,皇宫夜宴,老爷和大少爷都入宫赴宴了。

前一天姐姐就带我做了不同馅料的月饼,这是我第一次自己亲手做月饼,也是第一次尝到这么多味道的月饼,以前中秋节是怎么过的呢,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不大不小的院子里,设了一张大香案,摆上了月饼,瓜果点心。姐姐站在案前,领着一众人祭拜月亮。

祭月赏月,姐姐还让人写了灯谜,挂在院子里。拜完月后姐姐就遣散了伺候着的人,让他们也各自去玩,难得放松一次。

姐姐拉着我坐在躺椅上,我俩挨个尝着昨天做出来的月饼,我喜欢甜甜的豆沙馅,姐姐喜欢五仁馅儿,说吃甜食会变胖,到时候我只会横着长了。

我又拿了一块豆沙月饼,边吃边说道:

“长胖了才好,娘说有福气的人才会变胖。”

“春草,你想回家吗?”

家?哥哥有了新嫂子,爹爹并不喜欢他名义上的这个女儿,娘亲也不在了,哪里还有家呢?

我愣了愣神,然后摇了摇头。

“我想我娘了,不知道她的病怎么样了。前些日子派人送信给她,只捎来口信说她一切都好,我也没法回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