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视掉眼前仇恨愤怒的少年,也感觉不到胸口那把利刃带来的痛苦,只想透过二楼的窗户最后再看一眼那间书铺。

人们都说临死前会出现走马灯,回顾自己的一生。只不过我这一生,只有在十三岁遇见姐姐那年才真正开始。

被卖给牙婆的那年我十一岁,原因无非就是家里要给哥哥娶个媳妇,便用三两银子换了我的卖身契。张牙婆总是念叨自己亏大了,又瘦又干的小丫头片子哪里值这么多钱。

贵人们总是喜欢貌美的姐姐们,或是力气大能干活,再好些就是有点手艺傍身的。一来二去,我便在张牙婆那里待了两年。虽说经常挨打挨饿,不过日子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也只是想有个容身之处,不必流浪街头当乞儿就好。

姐姐是在十六岁的时候被卖到这里,彼时我刚满十三。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好看的人儿,像是村里后山上开的那一树桃花。可是这样好看的人也会被卖吗。

我是不敢和这么好看的人说话的,总怕自己的脏污沾染到别人,那罪过就大了。

姐姐刚来的第三天,就有一位富商家的夫人想买回去给他儿子当第9个小妾,张口便开100两。张牙婆直笑的假牙都要兜不住了,但是没想到姐姐有那样一身风骨,拿着剪刀威胁张牙婆,说敢把她卖给这种人,便自行毁容。已经这样,这笔生意便是谈不成了,贵人可不敢买个随便动刀子的女子回去。

张牙婆痛失100两,气的将姐姐打了半死,还放话道,谁敢管她,就等着被卖到窑子里吧。

谁还敢有一点同情呢,况且嫉妒姐姐的人不在少数,她们觉得嫁给富家少爷简直享了清福,不知好歹活该被打。再说张牙婆只是抽了她几鞭子,脸还好好的,养几天不就好了。

姐姐被扔到柴房的晚上便下了雨,我躺在床上,抱着晚饭偷偷藏起来的窝窝头,翻来覆去睡不着。十三岁的我,只知道窑子是不好的地方,女人去了会很惨,但是究竟是什么惨样,并没有人和我说过。

等我偷偷摸摸跑到柴房的时候,姐姐已经晕过去了。我只能笨拙地替她换下脏衣服,没有水清洗伤口,将就找了一件还算干净的里衣擦干血迹,再包好伤口就算完成了。这也是我第一次直接地看到姐姐的样子,长得可真好看啊,像娘亲讲过的天上的仙女姐姐。

三更天的时候姐姐醒了,看到我在并没有说什么,可能是饿了吧。我把包起来的窝窝头递给她,她还是沉默不语,撑着胳膊坐起来低头啃着窝窝头。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因为什么被卖的。”

我抬头看过去,姐姐定定地看着我,像是在等我回答。

“我没有名字,家里人叫我丫头片子,张牙婆说不用费心起名字,等卖了人家会有名字的。”

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我又抬头看了一眼,姐姐还是那样看着我,我又开口说道:

“我今年13了,11岁被爹卖进来,给哥哥换媳妇。”

“那你比我小三岁,我该叫你妹妹的。”

我一时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赶紧看向她,她好像没经历过那番毒打一样,笑嘻嘻地说:

“我叫赵春桃,我是自己签了卖身契进来的,卖了十两银子,刚好给我娘治病。”

说到这她突然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不过我一走,家里就剩娘一个人了。”

我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就抱着膝盖静静坐着。姐姐也没再说话,因为受了伤的缘故,很快又睡着了。等天快亮的时候我就偷偷回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