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韵僵在当场。

贺雅里丢下手里的书,自然的揽过南韵的肩膀,拉着她转过身。

南韵低眸看了一眼肩上的手,她并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尤其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贺雅里与她是未婚夫妻,可彼此之间绝称不上熟络。

按照汉家的规矩,婚前搂搂抱抱也不成体统。更何况这还是在人前。

贺雅里显然有意在贺昭面前夸耀她这个未婚妻,她阴差阳错又成了这兄弟二人争端的由头。

南韵心中厌烦至极这样的事情。

过去那一路上贺昭就因为讨厌贺雅里而故意接近她,甚至不顾颜面,撕下那副正人君子的伪装轻薄于她。

所图也不过是与贺雅里争个长短。

眼下贺雅里又是如此,这对兄弟在某种程度上惊人的相似。

她眼里极快的闪过一丝不耐,温顺的垂下眼,将身子顺着贺雅里的力量微微靠向对方,做出小鸟依人之状,对贺昭愈发危险的目光视若无睹。

贺雅里十分满意南韵的依赖,他用力揽住南韵的肩头,笑得嚣张又灿烂,眼底是快要写明的得意与炫耀之心。

“我觉得你嫂子没说错。老六,你就是缺点血性。太文了。”

贺昭明显在皇帝那里得到了不少赏赐,小太监跟在他的身后,手里的托盘上盛着大小不一的名贵木盒子。

但得了赏赐的人却没有喜悦神情。

他今日依旧是一身绣竹白绸袍服,身姿峻拔,矜贵异常。

他淡淡的扫了一眼贺雅里,目光在贺雅里的手臂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只是周围都似乎骤然变冷。

“一行八个字的传信密旨,皇兄能够写错四个字。与皇兄相比,恐怕八岁刚开蒙的稚童都称得上太文了。”

贺雅里被掀了老底,马上想起的是幼年明明站在一条起跑线上,但贺昭学什么的速度都是比他更快。

他还在学着第一句怎么读的时候,贺昭就已经能够流利的将一整篇都背下来。

夫子们永远对着他愁眉苦脸,对着贺昭喜笑颜开。

他不甘心极了,也厌烦极了。

有这么一个弟弟在旁边作为对比,他永远都是被比下去的那个。

贺昭自小就被所有人称赞,但作为对照物的他又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那时就连宫人都会在他背后窃窃私语的嘲笑他的蠢笨!

日久天长,贺雅里慢慢对上学这件事恨之入骨,一见到那些方块字就头疼。

可贵为太子,总是有那么一些文书不得不看。出上一两处纰漏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在贺雅里看来,父皇今日会责罚他与贺昭脱不开关系。

他看着贺昭那张看似风光霁月的脸,面上的笑容根本挂不住,手指紧紧的捏着南韵的肩膀,常年提刀挽弓的大掌捏在少女单薄的肩颈上,几乎要将她捏碎一般。

南韵面色微白,却不敢挣扎。

她想起母亲,只能在心底劝自己再忍一忍,做妻子本就是这样的一件事,需要处处忍耐。

少女嫣红的唇瓣抿成了一条薄薄的直线,隐忍着不要发出声音,也不曾抵抗,褪了色的面庞更衬出柔弱美丽。

她靠在高大的男人身边,像是一株养在白瓷里,摆在高处的兰花,柔软洁白,珍贵美丽,却又脆弱得只要稍稍用力一点,就可以掐断鲜嫩的花茎。

贺雅里眼中只剩下熊熊燃烧的怒火,“老六,你也没必要得意!不就是一本书吗?我以前只是不爱干这些罢了。我要是真想干,那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南韵无心去听贺雅里说了什么,她疼痛之中,另外能够感受到贺昭毫无顾忌投在她身上的目光,

贺昭面上不辨情绪,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藐视与嘲弄的森冷,“看来皇兄已经领悟到了‘朝闻道,夕死可矣’的道理。”

说的是好话,但他的眼神却传达给贺雅里浓浓的危险味道。

南韵心口重重的一跳,不是因为贺昭的挑衅,而是因为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居然能够让贺雅里立刻呼吸声都变得粗重,整个人仿佛彻底被愤怒点燃。

她头皮发麻,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这里是皇帝的寝宫,虽然明堂中看似无人,但一门之隔就是皇帝,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是眼睛。

如果贺雅里此刻与贺昭发生激烈的争执,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

南韵甚至感觉贺雅里的情绪从一开始就在被贺昭牵着走。

贺昭只是很简单的一两句话,就能够激起贺雅里的情绪。

电光火石之间,南韵伸出手,试图去拉住贺雅里的手臂,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尽量让他冷静下来。

贺雅里推开南韵的手臂,冲上前去揪贺昭的领子。

“你什么意思?你诅咒我?父皇面前,你竟敢这样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