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丈夫儿子,全都战死在沙场,女儿嫁到了别处,免受战火荼毒。全村一百三十二人,皆是寡妇。”

玉竹纳闷道:“既然丈夫死了,为何不改嫁?苦苦守着孤坟,岂不是自讨苦吃。一人如此,尚能体谅,可村里一百多寡妇,咋全都是死脑筋?”

老孟瞥了他一眼,沉声道:“她们一走,家就散了,得有个人过节烧纸上香,否则家里战死的英魂,成了孤魂野鬼。”

众人心头浮起一抹凝重。

老孟仰天轻叹道:“好几年了,不敢来,怕看到这些老嫂子,心里难受。她们的丈夫儿子,好多跟我是袍泽,是睡在一个炕上的生死兄弟,都入了土,唯独老孟苟活于世,不像话。”

老孟呢喃道:“老子十几岁入伍,一人就是全家,等到马革裹尸那一天,你们若是活着,就把我尸骨埋在这儿,随便找个地方给埋了,一来是对嫂子们有个交代,二来跟兄弟们做个伴。你们这群小王八蛋,老子的身后事,交给给你们了。”

口中骂得犀利,下一刻却抱拳行礼。

如此沉重的托付,谁都不敢接,几人傻愣在原地,老孟笑了笑,抄起火把在前面领路,七拐八拐来到一处旷野。

火把举高,照亮无数座坟茔。

老孟来到一座坟前,抚摸着坟头,呢喃道:“他叫丘彦,绰号小阎王,永徽二十四年兵,跟我在一个炕上睡了九年,巡逻时遇到了蛮子的斥候,信号都没来得及发,一刀人就没了,后来我们去寻找他的尸首,只有身子,没有头。按照村里规矩,无头不可下葬,于是找来木匠,给他刻了颗木头,改日老子若是发了财,一定给他换颗银头,保管让小阎王在阴曹地府里有面子。”

踏着积雪,老孟又来到一座坟前,弯腰蹲下,淡然道:“曲六子,我的老都统,一顿能吃半头牛,臂上能跑马,腰比水缸粗,不可多得的猛将。澎河大战,持续数月有余,各路援军死的七七八八,打到伙夫都拎刀上阵,曲都统为了掩护妇孺老幼撤回关内,一人断后,结果被乱箭射成了刺猬,整理尸首时,才知道他共中六十六箭,沉的都抬不动,大家伙都说他名字没起好,曲六子,六十六箭,要是叫曲九子,估计能中九十九箭。”

说罢,老孟揉了揉冻到发红的鼻子,指着远处一座坟茔说道:“常贡,数他不是东西,每次碗里的肉最满,干活最少,好吃懒做,放到乞丐里都遭人嫌,我经常骂他骂到舌头起茧子。那次我们巡防过深,遇到了王室秋狩,他替我挡了一刀,断成了两截,从那以后,我这舌头就不中用了,想骂常贡几句,如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老孟盯着满地坟茔,眼神呆滞,声音透出浓郁哀凉,轻声道:“我孟书奇在鬼门关晃了一遭又一遭,就是不死,别人都说我福大命大,其实呢,活人最没福气,死了多好,一了百了,不用心里难受。”

“之所以把你们带来看看,实在不想你们落得如此下场,可这大宁的西疆,总要有人来守,死几百几千几万人,那也得硬着头皮上,否则铁骑踏入关内,谁来守护父母和兄弟姐妹?我老了,肉都吃不动了,矛也变沉了,这大宁的西大门,以后要交给你们了。”

李桃歌几人立如枪矛,神色肃穆。

老孟轻轻一笑,“上岁数了,爱唠叨,等你们到了我这把年纪,估计话比我都多。走,再去陪我看一个人。”

来到一处破败民宅,老孟轻叩大门,屋里没有回应,老孟就一直敲,不厌其烦,直到半柱香过后,屋里才传来一声孱弱回应,“敲门者是客,翻墙者为贼,既然是客,就请进吧。老太婆眼瞎,无法出门迎客,请自便。”

走进烛光昏暗的厅房,椅子上坐着一位老妇,头发花白,皮肤干瘪,骨瘦如柴,眸子凹陷下去黯淡无光,看起来像是一架枯骨,看着令人毛骨悚然。

老孟快走几步,抓住老妪如枯柴般手臂,热络说道:“老嫂子,我来看你了。”

老妪眼瞎,看不到人,只是直勾勾盯着前方,摸向老孟脸颊,触及三寸长的刀疤,微笑道:“是小孟吧?”

老孟笑眯眯问道:“老嫂子记性真好,还能记得我呢,身体咋样?”

老妪点头笑道:“死不了,还能多熬几年。”

老孟掏出一袋十余斤的肉干,悄然放到角落。

老妪察觉到几人喘息声,询问道:“还有别人?”

老孟解释道:“锐字营的兄弟,特意带他们来拜访,都是这几年才入伍的,来认认门。”

老妪轻出一口气,招呼道:“原来都是我大宁好儿郎,怪不得喘口气比牛都有劲儿,小孟,这帮后生绝对错不了。”

桌上有一堆灵牌,长短不一,前面供奉着硕大香炉。

老孟带有悲切语气说道:“这是林婆婆,她的爹被蛮子所杀,丈夫于三十年前死于鹰愁谷一战,大儿子在巡关时战死,小儿子死于子山一战,一家男儿,都死光了。”

年幼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林婆婆经历了人生全部凄苦,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