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到西单时我们下车,打算换乘地铁到五道口,不过这个点的公交车和地铁都挤得要命,密密麻麻全是人头,跟粪坑里的蛆虫似的。公交车进站还没停好就一波一波往前凑。我拉着季季好不容易下了车,差点儿没把我手拉折。我不由得对季季感慨说还是艺术村好啊,惹得季季一阵冷嘲热讽。我俩坐在肯德基一个狭小的角落里享用晚餐,季季仍旧没完没了地损我。季季那张毒嘴我可不敢招惹,尽管让她说绝不能还口,越还口她越来劲。损了半天的季季自觉无趣,托着下巴咬吸管玩,跟只刺猬似的。我被她生闷气的样子逗乐,小样还跟我斗嘴,不过她沉闷的样子还真有点楚楚可怜。

我转移话题:“你跟你那位科学家发展的怎样了?”招致季季一顿白眼,她跟吃了只苍蝇似的一阵恶心。

天地良心,真是随口一问,季季却淡淡地回我一句特让我添堵的话:“已经上床了。”呛的我差点儿把可乐喷出来。

附近几个人向我们投来一样的目光,季季那句震世骇俗的话如洪水猛兽般剧烈地冲击着他们的道德堤坝。不了解季季的估计得以为她是那种放浪恣肆的女生,忍不住多瞟她几眼。季季脸上满不在乎,她咬着吸管望向霓虹闪烁的繁华的西单大街,怔怔有些出神,百无聊赖的神情里透着一抹孤傲。外边走过两手相牵的情侣时季季的眉头总是微微皱一下,我估计她恨不得拿大棒子出去当场拆散他们——这时候我很识趣地埋头吃东西不说话。

季季却淡淡地问:“诶,那你跟你的林馨儿又进展到什么地步,该不会已经越过道德边境了吧?”

“打住!”

我弥患及时。

“干嘛打住,我也想听听您精彩故事。”

“咱能不聊这个吗?”

经季季这么一说,我想起那天晚上林馨儿主动邀我去逛街却被我骂回去的事。一想到我干的这件蠢事就让我烦躁不安,要不是因为老五估计这会儿应该已经和林馨儿跟外边路过的情侣一样你侬我侬地逛街。丫的,这事儿给搅的!

“不聊就不聊,瞪什么眼。”季季噘起嘴,腮帮子鼓的跟□□似的,又说,“赶紧吃,一会儿陪姐逛街。”

“是是是,遵命!”上辈子欠你的——没敢说出口,我跟个小跟班似的在商场里追着季季屁股后边跑。有次老三感慨千万别跟女人逛街,累!我们当时还不以为然,我们巴不得天天跟女人逛街咧,还骂老三矫情。现在看来还真不是矫情,是活生生的生活血泪的总结啊。季季看见什么试什么,这一路试过去,从一楼试到四楼,从这座商场试到另一座,惊天地泣鬼神,就跟试自己衣服似的大大咧咧。可怜那些导购小姐敢怒不敢言,还得陪着笑脸说这衣服穿你身上真好看,完了季季立马脱下来往那一扔头也不回地走向下一个倒霉铺子。导购小姐怨气冲冲地边收拾衣服边嘟哝:“什么玩意儿!”我跟孙子似的跟在后边赔礼道歉,承受对方如刀子般鄙夷的目光。季季甩过头来埋怨:

“周一天你陪人逛街的时候能不能专心点儿!”

真是活见鬼,我哪里不专心了?还在我发愣的时候季季双手插在裤兜里对我翻白眼:“算了算了,回去吧,没劲儿!”

我沮丧地跟在季季后边,心里又想起林馨儿邀约的事,老五也没找到,可谓诸事不顺。我抬眼望向灯火依旧辉煌的大街,晚上九点多的西单已经是行人寥寥,许多门面和店铺都已经关门,深秋有些冰凉的风吹到这座冷峻的城市,多出一份悲凉来。此刻,更多的人更愿意回到温暖的城市“小格子”里谈天论地,或享受天伦,而老五也许就在这座冰冷的城市的某个角落挨饿受冻。在这座如洪水猛兽的城市里,天堂地狱集于一身,要么活得很好,要么活得很惨,眼泪与欢笑,成功与挫败,肆放与隐忍,泾渭分明。

我们最终还是找到了老五。

通往西单地铁站的地下通道比地面上温暖得多,那些居无定所的北漂们在通道地上铺报纸睡觉,当我们路过时他们会用警惕的目光看我们。我们也没多看他们,继续向前走,前边拐弯的地方围了几个人,零零星星地漏出乐器的声响。北京经常有这些卖唱的,他们跟老五一样徒有一腔热血却看不到前途,整天为三餐和住宿犯愁。我跟季季开玩笑:“你说老五会不会出来卖唱?”

季季嗤之以鼻:“他宁愿卖红薯都不会出来卖唱。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怎么可能放下自己的自尊出来干这种事?”

老五一向认为音乐是高贵且至高无上,不可以用金钱衡量,更不是用来换钱的工具。当然我们都认为他说这话带有自抬身价、故作清高的嫌疑,然后我们几个没心没肺故意开玩笑说如果有一天他落魄了会不会也到街上卖唱。我至今都还记得他当时用鄙夷而孤傲的神情说:“我就是饿死了都不会干这事。”所以,但我们看到老五自食其言地抱着吉他尴尬地看我们时,更多惊讶的不是老五,而是我和季季。

老五抱着吉他一脸窘迫的看我俩,跟被捉奸在床似的杵在那里。

“怎么着,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