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玄道:“问大侠,思德兄就在这间屋里。”

问觞轻轻吸了口气:“开门吧。”

再次见到这张脸的时候,虽然不如上次那般血污狼狈,但却也是毫无生气的。脖子上的鲜红的指印已转变成了乌青,苍白的脸上双眸紧闭,嘴唇灰白干裂,俨然没了少年人的活气。

问觞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耶步把她从背上放下来,安慰道:“德哥就是看着埋汰了点儿,但残魂一直游离在人间,多亏了你把心脏带回来才守住这一口气。你不要难过,兴许你喊喊他就能将残魂唤回来呢?”

问觞叹了口气:“耶步,我倒希望事情如你所说,只是你未免太瞧得起我了。”

慕青玄道:“问大侠,你是思德兄最最在乎之人,他的游魂也必定也能感受得到,如若是你,事情并非毫无转圜之机。”

问觞叹了口气,手指落在思德眉间,缓缓闭上了眼睛。

耶步:“这是在干什么?”

问觞轻声道:“感应甚微,找他的游魂。”

慕青玄连忙制止道:“不可!你重伤未愈,这样动用法力身体支撑不住的!”

“不必担忧,我自有分寸。”

再睁眼的时候,小小的房间一片漆黑,一旁的人形都化作无形,半空中则隐隐约约显现出漂浮的游离物,拖着长长的尾巴四处漂流着。耳边传来耶步仿佛隔了一个山头的远远的声音:“早知道就不答应她过来了,又要冒险!”

很远。

进来了。

她抬头望着似纱般漂浮的游离物,轻轻喊了声:“思德。”

一通乱窜的残魂估计是在此处逗留太久,要走走不得,要一线心脏的搏动牵引着,要留又留不下,原主的神识消散得太过迅速,已经唤不回来。此刻已经焦躁得横冲直撞了,听到这一声喊立马停住了,不确定地往她那处望去。

问觞道:“我在这里。”

游魂在原地愣了许久。

问觞朝它伸出手:“思德,我是师父,我在这里,跟我回家。”

游魂咿咿呀呀地小声叫起来,犹豫地看着她。

“我是师父。”她慢慢地重复,“我在这里,在你的身边。思德,我在这里,跟我回家。”

游魂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对着她的脸瞅了半天,又在她身边绕着几个圈。

不多时,不宽裕的小屋突然袭来暴雪,远处慢慢浮现出一个红衣女子和金线秀袍的少年身影,模模糊糊只瞧见个身形,但看那少年蹦蹦跳跳的样子,可料想是何等的神采飞扬。

游魂看看那二人,又看了看问觞,歪了下头。

问觞轻声回应道:“是我们。”

游魂转了个圈,暴雨陡然消散,取之而来的是黑夜里的席卷了整座家宅的滔天大火、手持刀刃追出来的乌泱士兵、和一个女子背着一个少年杀出重围的背影。如血泼洒的夜空,敌人的叫嚣和一步一艰难的喘息和颤抖,如此不问归途地跨越了不知数的山川江河,直至倒在偏僻森林里的厚雪之上,逐渐掩埋进半副身躯。

游魂转头看向问觞,又歪了下头。

问觞望着眼前的惨剧,眼中倒映着熊熊烈火,缓缓道:“也是我们。”

游魂乐此不疲地接连给她看着后边的记忆,在得到每一次的首肯过后,兴奋地在她身边跳起舞来。跳了一会儿突然停住了,歪着脑袋犹豫了半晌,转了个圈,漆黑的小屋登时再次变幻了场景。

这一回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树影簌簌的森林里。

不太平的年岁里魔物四起,嗥叫森森凶煞,数十只凶神恶煞的红狼兽把金丝轻装的小公子团团围住,濒危之际有一白衣女子手持惊鸿,只一剑便砍下数只怪物的头颅。

刹那间血溅清辉之下,寥寥落在她清白的衣裙。那人则云淡风轻地收了武器,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眸中月光昭然,过目不忘。

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当时的自己好像也很没出息地结巴了。

临走时他却也只能跃上最高的那根枝干,努力伸长脖子远远地望着而已,并不敢奢望能与之并肩。

却成为了一生的追随。

看到这里的时候,游魂突然瘪着嘴哭起来。

问觞:“怎么了?”

不知道触动了它的哪一层情绪,它哭得嗓子都哑了。过了一会儿落在她胸膛前,紧紧抱住了她的脖子,埋在她脖颈间小声地、无法克制地抽泣起来。

明明仅仅是一片残缺的游魂而已,却能记住这么多、哭得这么伤心。

游魂抱着她的脖子,像是抱住了唯一的依靠一样,抱住了就没撒手。直到问觞的手落在它头上,轻轻说了句:“我记得。”

她记得他。

小小的游魂身体微微一颤。

她说她记得。

记得那个只是寥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