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祺看到了自己,庞大的,却又一览无余,让她可以清晰看到“她”在睡梦中,躯体安详,眉头紧皱。

她还看到了“她”身上的创口,从胸腔到腹部,细细的红线蜿蜒,是因为痛才表情不愉?她走过去,双手轻轻贴在了红线两边,在柔腻的触感之下,她明了,里面坏掉了。

所以,她的动作变得狠毒,她的手指抠入红线之中,轻易扒开了未开的玫瑰,翻出层层花瓣。似是传染,她也觉得痛,但是越痛,她的动作却越疯狂。

而“她”表情随着花瓣被□□却慢慢平静,跟躯体一样安详,安详到像圣母石像,被凝固的慈眉善目,普度众生,宽恕着她。

她根本不在意这眷顾,只想着破坏。

蓦然,关祺醒了过来。梦中一片的红被现实电脑屏幕的冷白驱赶、取代,拉她回现实。

她下意识想要去摸烟盒,却在摸空时候想起自己在戒烟,转而不轻不重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迫自己继续处理稿件。

麻木做完工,窗帘边缘也透入冷白的晨光,关祺合上电脑,走到客厅喝了一杯水,躺到沙发,蜷缩。

于应睡时清醒,于应醒时沉睡。不合时宜,却痛快。

可惜,作息违反常理,理应被打扰。

下午三点,日光仍高调似正午,门铃如钻,一下下击打在关祺不安的梦境中,强行将她拉出来。

她烦闷地走去看可视窗口,开门。力气之大,足以让门外人了解到自己的不被欢迎。

“我打过你电话的。”陈永仁解释了一句,提起了手上的布袋,“我想,你一定又一天没吃东西了。”

关祺没胃口,却又很难继续对“好心人”发起床气,只是厌厌说了一声谢,转身走去卫生间洗漱。

洗过脸,精神也恢复得差不多,关祺平静地走到厨房,而陈永仁已经熟门熟路翻出餐具盛好了食物等她。

这次的是瑶柱瘦肉粥,砂锅生滚,鲜甜稠滑,纵使是没胃口的关祺也在一啖啖温暖之中感到了身心的安抚。

从粥到汤,每次来陈永仁带的东西都不一样,关祺想,他家的砂锅一定很忙。陈永仁好像变成了她的妈,不如说她妈也没有这么费心。

吃完,关祺叹:“你的手势,可以开店了。”

“我都觉得。”陈永仁收拾起餐具,去冲洗,半是无奈半是期待说:“我已经看了一些地方了,等找到合适地方,就开店。”

“你讲真?”关祺以为他在开玩笑。

陈永仁没再说话,继续细细洗着保温桶,他不说,关祺也不追问。

但就这点东西,又能洗多久,没过几分钟,陈永仁擦干净手回到了餐桌。

“其实,我是个警察。”他的口吻很温和,像在说无关紧要的事。

“那,我是不是要惊讶一下。”关祺确实没料到他会跟自己自曝,但是她也不想装作是第一次知道。

“看来,我做的很失败。”陈永仁看她神情,很无奈地叹息。

“也不是,我也只是一点巧合才知道的。”关祺还是很好心安慰了一句,不过接口不提到底是什么样的巧合,她不会为陈永仁暴露阿鹏。

“不紧要。”陈永仁也不追究,他看上去是真的放下了,开始说起了自己为什么要当卧底的事。

慢慢的,他说起了关祺这段时间不关注发生的事。倪家成功翻盘上岸,合法合规。而黄志诚则被倪永孝向警察内部告发跟Mary合谋杀害倪坤,被革职查办。他向倪永孝报复,却意外撞死了韩琛跟Mary,以谋杀罪被抓。

“我想当一个警察,我想做个好人。但是,现在黄sir被抓进去,倪家反倒成了好人,而我……咩都不是。”陈永孝现时说得云淡风轻,但在当时,卧底身份消除,信仰希望崩塌,只剩已经沾染罪恶的他,他根本承受不了发晒癫,甚至已经想要去跳楼。

是医院打来的电话拉回了他,当初留的是他的电话,临近复诊找的也是他。

当他通知到关祺,却发现她还不想去,硬带过去,就从医生嘴里听到一连串的不致命的毛病。

身体又不是他的,关他什么事?陈永仁知道这个道理,却仍然在心中生出了新的责任,对关祺健康的责任。而这个责任又吊着他,没彻底放弃。

于是他跟洗干净了手,丢掉了砍刀,拿起了菜刀。买了一个新的砂锅,细细用米浆开锅,又按照各种食补菜谱去买足料,用心炖煮。一个钟,两个钟……静静看火。他不觉得闷,只感觉平静,好像炖的不是食物,而是他的时间。

“你还可以是一个厨艺靓仔嘛,一个好心的厨艺靓仔,挂心工作到没日没夜没吃饭差点就饿死的靓女,为她煮尽乾坤,简直是菩萨!”关祺拉住了陈永仁夸张地诉衷肠。

回过神的陈永仁知道关祺是在安慰自己,一笑置之,“如果某个没日没夜靓女可以多爱惜一点自己,好好吃饭,靓仔就不用做菩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