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华宫中,雪舞阁。

叶素云坐于一张黄花梨冰绽纹围子玫瑰椅之上,嘴里咀嚼着样式新颖的小块糕点,小脚在罗裙的遮盖下左摇右摆,显示出她此刻甚是愉悦的心情。

嗓子已经大好,这几日,梦贵妃每日都差遣丫鬟送了各式各样的柔软好吞咽的饭食,还有入口即化的甜品,以及能舒缓喉咙疼痛又美味的冰饮,冰品。更稀奇的是一种水果香甜味的饴糖,十分好吃。有了糖吃,便觉得那苦口的中药都不至于如此难以下咽。

一来二去,心里哪还再有对顾梦馨的惧怕,这不,趁着今日天气正好,小丫头便屁颠屁颠又跑来流华宫,只说是上次糕点还未吃够,今日再来讨吃一些。

青荷这时又从外端来一盘新做好的糕点,莲花米糕,糕点刚放置眼前,便有似有似无的莲花清香之气,徐徐缓缓的飘入叶素云的鼻中,望着自己娘娘急不可耐贪食的模样,一旁小丫鬟赶忙上手为她切成数个小块,“娘娘别急,这米糕吞食太快容易噎到,奴婢为您切成小块,一点点食用才好。”

听得小丫鬟所言,叶素云透白的小脸上竟爬起薄薄一片红云,许是也知道自己有些猴急,毕竟是官家小姐出身,从来都是端着一副典则俊雅的做派,骨子里那点娇憨俏皮心性素来在外是藏得极好,“谁说本宫着急,别个在外瞎说,小心回去撕你小妮子的嘴。”说罢又撇了眼立于旁边的青荷,不动声色的正了正身,藏在裙底扑腾的小脚,也消无声息的停了下来。

小丫鬟自是知道自家娘娘不会真撕自己的嘴,但依旧嘴甜的哄逗起单纯的女子,以便她将方才所说之话忘得更干脆些,“娘娘你看,那湖东边的海棠花开得可真美,随风轻摆,风姿绰约,就如姑娘你一样娇艳可人。”

还未及叶素云做出反应,就听阁楼门外响起欢愉的笑声,那声音似一串风铃洋洋盈耳,“对对对,小丫头会夸人,要将湘妃娘娘比作海棠,那也是最为珍奇的玉海棠才配得上娘娘的清雅不俗之气。”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袭绯色彩晕锦如意云宫装的顾梦馨,还是那样一脸慈祥的微笑,依旧让叶素云感到一丝莫名的压力,只是今日她终是开口问出,“你这十四岁的小丫头脸上,总挂着如我嫡母一般表情,你可知这很是骇人。”

见叶素云如此理解自己的慈母笑,顾梦馨有些许无奈的坐在她对面,努力的收敛了一下高高扬起的嘴角,又张张嘴活动了活动自己僵硬的嘴部肌肉,最终停留在一个适当的弧度,柔声询问对面小姑娘,“你看这样可好。”

小姑娘点点头,好似总算解脱在她怪异的表情中,这才认真的端详起眼前不同于那日素衣棉裤的女子,今日她似有刻意打扮过,绯色的宫装正式且雍容,衬得线条优美的脖颈愈发雪白细腻,若隐若现的锁骨带着优美的弧度,探入衣领深处,今日青丝梳整得一丝不苟,高高挽起涵烟芙蓉髻中插着一套银镀金点翠嵌珠石凤钿花。

她迎上对面探寻打量的目光,也并不生气,只是端起茶杯,慢慢品起茶来,抬眼之间盈盈眼波,流转多情,举手投足中顾盼生姿。

叶素云不由得收回目光,再将视线望向窗外,“我又算什么海棠姿容呢?不过是那海棠旁的一支寡淡梨花罢了。”言语中的自惭形秽呼之欲出。

因今日偷偷出宫去见了某人,这才一改这几日的随意邋遢,刻意装扮一番。赶来见湘妃也就没再换衣,倒惹得小姑娘心绪不佳,“湘妃娘娘,你看那海棠看似开得艳丽非凡,夺人目光,可其实真正耐人寻味,多次驻足观赏的其实是那素净的梨花。”

叶素云在听到贵妃这番说辞后,眼中的景致似乎也起了些许得变化,好似梨花在久看之下确实盖过海棠显得越发显眼,明丽许多。

一旁小丫鬟见此情景忽得笑道,“娘娘,这个奴婢懂得,这不就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嘛。”

顾梦馨闻言,刚入口的茶‘噗’得喷了一桌,当下脸色通红,如蒸屉里刚出锅的寿桃馒头,“这句话不能这么用。”

“为何?”小丫鬟见一直雍容闲雅的梦贵妃反应如此剧烈,好奇心大胜。

湘妃也是转过头一眼疑惑的望着女子,“难不成这话还有出处?”

顾梦馨连忙摆手,这种故事怎么能随便讲给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不可不可,绝对不能说,随即摆出家长的威严来,“不能说便是不能说,何来那么多道理,记住就好。”

可人的好奇心便是如此,越不让探究,人们便越想探究。

叶素云虽碍于身份没有继续追问,但依旧下了回去要翻越诗文古籍把这句话找出来的决心。只可惜决心是决心,结果是结果,注定找不出的东西如何努力也是无用的。

二人又交谈许久,直至小姑娘在流华宫食用了午饭,又打包了许些糕点这才离开。

顾梦馨独自坐在雅岚殿中,想起了寒玉对她所说的事情。

卯时,天还未亮,乐就立在正对卧榻的房顶上开始叫魂。

“布谷——布谷——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