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荷花池一见钟情误芳卿】

月仙向来不是爱在心里装事情的人,唯这一次连着失魂落魄好几天。

膝盖疼,心也疼。

姚疏听完她的委屈,只安慰道:“君臣相遇亦有其机缘,你既选择做社稷之臣而非事君之臣,难免会有谏言不合上意的时候。”

月仙撅着嘴,手指又下意识地去拨腕上的黄玉手串,“祖父,您也遇到过这样的时候么?您也会不开心么?”

这丫头!姚疏取了镇纸将刚写完的一幅字压好,笑道:“自然遇到过,而且若是去问你苏先生,他遇到的次数还要更多。”

“那苏先生还不是一气之下辞了官。”月仙回味着祖父的话,忍不住在快走出正院的时候小声嘟囔起来。

红鸾催促道:“姑娘,您不是应了连二公子的约,今日要去城郊看马球么?我和绿莺早将一路上要用到的东西打点妥当了,您可千万别迟了!”

看着满脸期待的红鸾,月仙脸上也泛起一丝笑意,换了身新裁的晴蓝色直裰,便带着绿莺红鸾和白术一起上了马车。

趁着休沐,出门观场马球比赛,换个好心情也不错。

北方的秋,天空仿佛倏然拔高,一望无际的湛蓝高悬,天气和霁,星河澄明。

可惜月仙对马球一窍不通。别说马球,就连闺中女子们喜欢的捶丸她都没有玩过几次。

大彰先祖曾经十分崇尚马球,大抵是因为自马背上夺天下的缘故。后来时局愈发安定,等到皇位传至嘉宁帝手里,天子重文轻武便已经初现端倪。

到如今还热衷于马球的,往往是勋贵武将之后,文官世家的儿郎反倒更喜欢聚集在一起办些诗会文会。

竟有几分泾渭分明的意思。

月仙并不明白连濯邀请自己究竟是何用意,直到她看见连濯和平郡王世子薛敢携手前来。

虽然只在几年前小姑姑大婚那一天见过这位世子,但他一双丹凤眼实在叫人难忘。月仙认出眼前人,却拿不准该叫他小姑父还是尊称一声世子殿下,毕竟小姑姑出嫁当天的脸色难看至极。

连濯瞧见姚栩若有所思,以为他还没有认出薛敢,正要张口介绍,薛敢却按下他的手,抢先笑道:“都是一家人,我便随你姑姑,也叫一声阿栩吧。”

月仙只拱手浅揖:“见过世子。”

原来今日真正要见自己的人是平郡王世子,难道是小姑姑出了什么事?月仙心中一紧,突然想起自己在史馆誊录文稿,竟从未见到过记载着段鸿声事迹的只言片语。

平郡王世子却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说话弯弯绕绕地,竟先从他的父亲平郡王开始讲起。

平郡王这一支同今上的关系并不算近,但平郡王祖上深谙“功高震主者身危,名满天下者不赏”的道理。皇上派他们去封地便领旨谢恩,兢兢业业在边关驻守,召他们回京城便主动奉上手中兵权,只留下一支亲兵护卫王府。其他勋贵都一门心思盯着五军都督府的差事,平郡王却自请去太仆寺,要帮皇上料理马政。

可以说,宗亲里最让皇上安心的,就是平郡王了。因此先帝在世时便对平郡王眷顾有佳,平郡王世子亦时常入宫同今上一道练习骑射。

世子眯着好看的丹凤眼直叹气,原来是平郡王自今年夏天便觉得天气一日比一日难熬。请了太医诊病,却也只说是天气炎热,火气攻心。药是一日不落地吃着,但平郡王的气色却一日不如一日了。

平郡王已近耳顺之年,面对生死之事也比常人更要豁达通透,甚至早早就嘱咐世子预备好寿材。只是纵然他再豁达也不可能无牵无挂,郡王爷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薛敢到现在都还没个嫡子。

侧妃膝下育有一女一子,世子妃嫁入王府六年却无所出。偏偏世子妃礼数周全,持家有道,内外事务打理得滴水不漏。就连未出阁时句句带刺咄咄逼人的毛病都改了不少,如今再出门赴宴时同各家女眷交谈起来亦是温和大方,除了膝下无子,当真就挑不出半点错处。

郡王妃和郡王爷急得火烧眉毛,当着儿媳的面也苦口婆心地劝说过多次,只是世子妃表面恭顺地应承着,实则只把这些话当做耳旁风。

月仙愣了愣,姑姑把这话当耳旁风?世子是如何知道的?

薛敢坐在她旁边已经灌下好几杯酒,脸上的红润不知是酒气还是尴尬,“贤侄啊,你姑姑拒我于千里之外,除了大婚那一夜,根本不许我进她的屋子!”

月仙撇撇嘴,心道这简直是个酒鬼,换了谁都不会喜欢把屋子熏得满是酒气吧。

大约是酒壮怂人胆,世子被姚岑气得不轻,决定对着她的侄子把心中不快吐个干干净净。

在世子看来,这是一场一见钟情的戏。当时先帝于宫中宴请众臣及亲眷,他酒醉往偏殿更衣,回去的路上瞧见荷花池边的亭子里坐了个姑娘,容貌清丽,手里却拿着一把折扇在把玩。

他当即觉得此女不同寻常,便躲在暗处看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