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垂青史、万世流芳之辈,故而月仙对他们的生平和人品也很是熟稔。

敢于犯颜进谏,最终为万民请命而死的骨鲠之臣;稚拙直率、高洁淡泊,最终归隐山野的清廉臣子;才华横溢、端正自持,却只能韬光养晦的肱股之臣;达权通变、聪明绝顶,最善于体察圣心的不世之臣。

她在脑海中迅速回忆了一遍,却迟迟没有动笔。不是因为这题目有多难,而是月仙越看越觉得,这四位前朝名士的品格和境遇,和苏擎风偶尔讲给她的故事颇有相似之处。

只是苏擎风从来不说那些人到底是谁,每次想到了旧事一时兴起要讲给她,总是以“从前有一家四个兄弟”开头。他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大多是些零碎的片段,好似信手拈来一般。但十分微妙的是,月仙偶尔也会问起其中某一段故事的后续,苏擎风会很认真地纠正自己,“那个冒死劝谏的是小儿子,这家的老四,你又记错了。”

倒像是,确有其人。

月仙盯着试卷上的题目,没来由地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最后到底是把这四人都称赞了一番,又违心地稍稍批评了一下那位隐居的臣子,认为这位名士不该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应当不遗余力地辅佐君主,以尽臣子本分。

可她心里想的却是,若是当真到了君臣离心无法挽回的地步,君不知臣,臣不知君,倒也不如干脆一点,抽身离开朝堂,兴许还能落个善终。

就比如说……苏擎风?!

月仙被这个想法惊得打了个激灵。然而她现下并没有心思去深究苏擎风的那些旧事,正场结束后放榜,发现自己赫然在前十名之列,稍作休息便马不停蹄地准备起后续的四场考试。

第二场初复,考孝经论一篇,又默写“圣谕广训”约百字。第三场再复,考经文一篇,律赋一篇,五言八韵试帖诗一首,默写前场“圣谕广训”首二句。四、五场连复,考察经文、诗赋、经文、骈文。

待全部五场考试结束后,由知县对通过考试的考生进行排名。月仙满意地在榜上第六名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

可惜没能考中县案首,这意味着她还得用心准备四月的府试,府试取的通过人数可比县试少多了。

有了县试的经验,月仙轻车熟路地通过了府试的搜检,帖经、杂文、策论三场考下来,对于应试技巧也有了不少心得体会。

府试放榜,月仙正好取在第十名。她兴冲冲地奔到书房报喜,祖父面上喜忧参半,再次问道:“月儿,愈是向前走,就愈是望不到回头路。你要三思。”

她毫不犹豫地跪下,“祖父,月儿已然明白了,人生在世,不论做男子还是女子,都各有各的艰难。月儿不会回头。”

“好,那月儿便按照自己心意去做吧。”

姚疏想,这一定是天意。月儿生性纯良,又聪敏正直,如果她真能够成为一位贤臣,即使欺君,想来也是很值得的。

院试么,自己倒是可以不着痕迹地跟学政稍微暗示一下,只说孙子打小病弱,娇生惯养又有些认生,便可省去许多麻烦。

只是乡试与会试,原想着到时候和当年书院里的同门打声招呼,似乎也不是不能蒙混过关。但瞧着昭兴帝对今年春闱这份认真的样子,只怕今后的秋闱和春闱会比先帝在位时搜检得更加严苛。姚疏有点忐忑,虽然月仙今年已经来不及考院试,须得再等几年,但若昭兴帝执意严加搜检,只怕很难有万全之策。

月仙听完祖父的担忧,亦觉得十分为难,一国之君于政务上认真是臣民之幸。只是若叫皇上这样认真下去,想要女扮男装考科举的自己只怕是要有大不幸了。

藏书阁里,月仙的黄玉手串一转起来就没个完。就在红鸾觉得她已经想事情想魔怔了的时候,却听她双手合十轻轻一拍,“有了!”

皇上既要认真起来,何妨教他一个更认真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