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烈!”

还不等女人作出反应,男人就先一步皱着眉头呵斥他,压低的嗓音颇有些警告的意味。

“这是你妈妈。”

女人也从短暂的怔愣中回过神来,刹那间眼泪更加汹涌,她重新抬手捂住脸呜咽哭着。她很瘦,那手腕纤细脆弱得可怜,感觉稍微用力便能折断。

“好了,没事的,阿芙。”男人极尽温柔,低声细语地哄着她,“灿烈和我们开玩笑呢,小孩子嘛,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就喜欢和大人呛声玩……”

没人在意我的朴灿烈。

我悄悄抬起眼去看他,发现他正直直盯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看,黑眸里似乎有些不知名的情绪在涌动着,察觉到我的视线后他移开眼睛,不自觉抿了下薄薄的唇角——这是他心情不好的表现。

“小熙。”这下男人叫到我的名字了,我朝他看去,看见他冲我强挤出了个生涩的微笑,语气还是难免掺杂了几分生疏的味道,“爸爸妈妈回来你不高兴吗?你看妈妈多想你,快过来陪你妈妈说说话。”

有些话不便摆在明面上说,他不停给我使着眼色。

我读懂了他的意思,短暂的犹豫后便想明白了在现在的情境中谁更需要我,冲他轻轻摇了摇头,刚想更加用力抓住身旁人的手时一片凉意却先一步袭来。

他松开了我的手。

我有些怔愣,茫然地抬头看他。

他微垂眼帘,眼神平静地和我对视着,浓密又黑的睫毛根根分明,轻轻颤动似乎能带起风,他静静看了我几秒,敛下冷淡的眼眸,声音很轻,但是语气断然到毋庸置疑。

“去吧。”

我没说话,也没有动,只是一个劲盯着他看,想从他脸上找出些不易察觉的悲哀。

可是没有。

朴灿烈的表情依然很淡,仿佛我刚刚察觉到的那几丝情绪波动只是我的错觉,见我许久都没动作他就又淡然地重复道。

“去妈妈那里吧。”

尚且悬在半空的手一点点冷了下来,我蜷缩了下僵硬的手指,看着他的脸艰难地点了点头。

“好。”

女人有着精神上的疾病。

这是在哄女人高兴后,男人找理由把我们叫到一边避着她告诉我们的。

或者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只告诉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我。

“……你妈妈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是我见过最温柔、最善解人意的人。”男人手指里夹着一根燃着的烟,良久都没抽上一口,白烟正氤氤氲氲地飘向半空,半截烟灰快要滚落烫到他的手指,“生了你哥哥后,我的生意也逐渐有了起色,出差应酬什么的几乎就没有断过,很少有时间回家。”

“也是我陪伴太少——经营多年的事业好不容易有了好的发展,我就一头热地扑到了事业上,忽略了你妈妈的感受。你妈妈在和我结婚之前,是一家大公司的高管,她工作能力很强,甚至比我都厉害,我们结婚之后她甘愿辞职在家照顾家庭,我很感动,也更觉得不能辜负你妈妈,所以想要把生意做大做好给她还有你们更好的生活。”

“在你妈妈怀你的那段时间,公司接了好几笔海外的大单子,都是上亿的生意,事关紧要,那几笔单子都需要我亲自去盯着。”他沉沉叹了口气,面上懊恼,“恰逢你妈妈在孕期,情绪敏感,极容易胡思乱想,老觉得我在外不回家是有什么猫腻,我们那段时间因为这个吵过几次架,我当时工作又忙又累,回去还要和你妈妈争吵,实在疲惫,所以我就没有征求你妈妈的同意,只发了短信告诉她就连夜去国外出差了。”

“可能因为这个原因让你妈妈动了胎气,还不足月就生下了你,我当时正好是工作最关键的一环,实在赶不回去,等我终于忙完工作赶回去的时候,却发现……你妈妈好像变了个人。”

过多的胡思乱想和缺少陪伴,过多精神上的压力让女人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症。

“她变得敏感、多疑,情绪极不稳定,只要一点刺激都能让她爆发,除此之外……”他说到这里,突然语焉不详地看了一眼朴灿烈,“你妈妈她好像不太认识你哥哥了。”

这样的说词实际上是有极度美化的成分。

何止是不认识——刚刚她脸上写着的分明就是厌恶和仇恨。

我和朴灿烈对她而言如同两个极端,在她患上产后抑郁错综复杂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混乱的,无数场景仿佛被锋利的细线切割成数不胜数的碎片,在她混乱的脑海里漫天纷飞,在无数弥漫的混沌事物中,只有两个小小的身影是清晰的——一个是在她孤独绝望之际上天赐予她的陪伴与关怀,另一个是她现实中一切负面情绪、一切悲剧结果的源头。

“这么多年没有回来看过你们,是一直在陪你妈妈在海外治病,她的病情极度不稳定,在生下你之后身子也没养好,受不了任何一丁点的刺激,只能在国外那种僻静到荒无人烟的疗养院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