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丫忽的顿在原地,一双眼睛直溜溜转动,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深怕扰了窗下双眼紧闭的裴晏。

王伯怒瞪王二丫一眼,他手边摆着一个沐盆,那里面澄澈透明的温水早就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满满一盆血水。

瘆人可怖。

伤口还未痊愈,裴晏换下的纱布也是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王二丫悬着一颗心,语出惊人“师父,他会死吗”

王伯狠瞪王二丫一眼“别乱说。”

话虽如此,然看着那沾了血的纱布,王伯也并非胸有成竹。

裴晏那伤口就在要害附近,若是要好全,兴许还得有个十天半个月,且不可再用力,否则定会留下后患。

他低声叹口气,转而望向自己的小徒弟“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小孩子忘性大,王二丫当即收回落在裴晏脸上的目光,笑盈盈道“师父,我今夜可以出门吗,沈姐姐答应和我一起出去。”

窗下的裴晏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余晖未烬。

天还未全黑,绿萼心惊胆战,时不时踮脚,悄悄往楼下望。

那扮作“沈鸾”的侍女早就乘上马车,挽着茯苓的手翩跹而去。

长长的帏帽挡住了一整张脸,若非知晓内幕之人,定然不会有所怀疑。

客栈门口似乎还有王二丫的笑声残留。

青纱帐幔低垂,烛光影影绰绰,摇曳多姿。

沈鸾轻执一红柄彩绣盘金团扇,双眉紧皱。

宫中想要她命的人不少,然沈鸾还是第一回瞧见,有人胆大包天,竟将书信送到绿萼手上。

那人只说叫绿萼将沈鸾带至河边,多的话没再说。

随那书信送来的,还有绿萼家中幼弟的一个手指头。

手指头绿萼不敢告诉沈鸾,只将那书信递上,绿萼忧心忡忡,在房中来回踱步。

手中的丝帕都叫她捏皱。

沈鸾轻声安慰“游行还未开始,那人若是想动手,定然会选在最热闹的地方下手,这个点早了些。”

且这客栈早就里三层外三层被人包围住,外人根本进不来。

绿萼稍稍安心,紧皱的双眉舒展,她上前福身“郡主可要用些点心,奴婢瞧着您晚膳没吃多少,特让厨房做了杏仁露。”

沈鸾点头,笑着宽慰“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点饿。”

绿萼弯唇“那奴婢去端上来。”

转身往前两三步,绿萼忽然想起不知沈鸾欲加蜂蜜否,她侧目,视线无意那空无一人的美人榻时,绿萼陡然一震,冷意自足尖升起。

如坠冰窟。

帐幔光影交错,适才还言笑晏晏和她说要吃杏仁露的人,此时却不见了身影。

青纱帐幔晃动,那榻上徒留一柄彩绣盘金团扇,安安静静躺着。

“别挤了别挤了,我的鞋呢我的鞋不见了。”

“快快快让开,神女来了,神女来了”

万人空巷,人山人海。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高呼,百姓齐齐翘首以盼,恭迎神女游行。

数十名男子手持羊角灯,又有八名男子手持拂尘、销金提炉,簇拥着神女缓缓走来。

一时之间,万籁俱寂。

百姓垂首相迎,偶有胆大的小孩子,偷偷抬眼往上瞧,然也只是短短一瞬,很快,又被身侧的长辈按下脑袋。

低声斥责“不可对神女无礼。”

沿街悬着各色玻璃绣灯,金碧辉煌。

点点光影跃动在神女眉眼,神像眼睛低垂,慈眉善目,庇佑众生。

众人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深怕扰了神女的安宁。

落针可闻,无人注意到神像中,传出的一声又一声

咚、咚、咚。

那声音极轻,极轻,细弱蚊呐。

双手双手皆被绳索紧紧捆住,红唇也叫布条紧紧捆着,许是先前在客栈遭了重重一击,后脑勺疼得厉害。

眼前漆黑一片,手脚无力,好半晌,沈鸾方从外面传来的只言片语,辨出自己所在的位置。

她在神女泥像内。

众目睽睽,沈鸾听着泥像外一声又一声的高呼,想求救,然没人听见她的声音。

手指无力,沈鸾只能强撑着,一点一点敲击泥像。

咚、咚、咚。

人潮汹涌,人人拥着神女往前,唯有茯苓,逆着人流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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