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的功夫,宫女的身子渐渐抗不住,双脚发麻发酸。

“陛、陛下。”

耳边忽然传来娇柔一声,裴晏轻瞥女子一眼,慢条斯理道“你是何人,朕怎么从未见过你”

宫女本以为无望,以为今日故意的穿着打扮皆成了泡影,不想裴晏真叫了自己起身,还如此和颜悦色。

宫女心中一喜,放轻了语调“奴婢往日是负责看这片梅林的,陛下自然没见过。”

裴晏缓缓“是吗”

久久未听见裴晏的声音,宫女大着胆子,偷偷抬眼看裴晏。

年轻的帝王面容俊朗,剑眉星目,一双黑眸晦暗不明。

宫女曾隔着远远的人群看裴晏一眼,彼时少女年少,不知爱慕为何物,直至见到了裴晏。

自那之后宫女便对裴晏念念不忘,知晓裴晏房中挂着踏雪寻梅图,知晓他喜欢梅花,宫女使了好些银子,方换来守梅园一事。

不曾想今日真的美梦成真,得以见到裴晏。

“奴婢今日见梅花开得好,然白日人多,恐扰了梅花清净,故而等到夜半方来。不想会撞见陛下,还望陛下恕奴婢无心之罪。”

“无心”

乌皮靴一点点往前,裴晏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攫住女子下巴,慢慢往上抬。

那指尖还流血不止,血珠子往下坠落,脏了女子一脸。

宫女惊慌失措睁大眼,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攫着自己下巴的手指忽然往下,裴晏一手扼住那宫女的喉咙,几乎要将人活活掐死。

呼吸骤紧,一张脸憋得发紫,宫女双目瞪圆,双腿在空中乱蹬,发髻上的金簪子随之掉落在雪地,很快被茫茫大雪埋没。

她实在想不通,上一瞬还言笑晏晏的裴晏,怎么会突然化身索命厉鬼,狰狞可怖。

气息渐渐变得微弱,渺茫。

倏地,裴晏忽然松开人,一个用力,狠狠将人往地上摔去。

动静之大,垂手侍立在院子外的李贵也听见,急急带着众人赶来。

瞧清眼前的一幕,吓得伏跪在地“陛下陛下息怒”

裴晏立在雪中,凌厉的眉眼尚有未消散的狠戾。

“朕差点忘了,卿卿爱干净。”

若真是在她院中杀了人见了血,沈鸾肯定会生气的。

裴晏低低笑了一声,目光冷冷在那宫女的脸上掠过“来人,将她拖下去。”

宫女目瞪口呆,顾不得喉咙的艰涩,拖着发软双腿急急爬至裴晏身侧,她一下又一下往地上磕头。

大雪迷了眼,宫女泪流满面“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陛下饶过奴婢这一回”

话犹未了,心口突然受了重重一脚。

裴晏一脚将宫女踢出三步开外,脸上难掩的嫌弃厌恶“李贵。”

李贵忙不迭招手唤来小太监,一人一边架着小宫女离开。

余光瞥见裴晏手上的伤口,李贵惊得跪在地“陛下,您的手”

“无碍。”裴晏脸上冷冷,想着刚才碰过宫女的手,又觉恶心嫌弃。

“将她的皮剥下,就挂在城墙上,以儆效尤。”

宫人伏跪在地,个个瑟瑟发抖,那宫女自知性命不保,然没想到裴晏如此心狠手辣,两眼一翻,直挺挺晕了过去。

李贵垂首跪在地上,只听头顶传来裴晏幽幽一声“李贵,杖责二十,下去领罚,今夜不用伺候了。”

那女子能如此巧妙出现在梅林,定少不得有人暗中相助。

李贵伏首,不敢为自己喊冤,只低着头“奴才谢皇上恩典。”

不过杖责二十,比剥皮挂城墙不知好上多少。然李贵是御前太监总管,皇帝眼前的红人,裴晏都能如此不留情面。

其他宫人见了,更是收了不该有的心思,再不敢做爬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蓬莱殿的梅花开得正好,然裴晏的身子却江河日下。

梅花凋零的前几天,裴晏刚好在朝堂上发了一通火。皇帝登基三年,后宫却空无一人,形同虚设。

满朝文武跪在地,户部尚书满鬓银白,颤巍巍跪在地“陛下,选秀之事不可耽搁,陛下、陛下”

高高的御案上摆着厚厚的一沓折子,皆是劝说裴晏选秀。

后宫无人,裴晏足下无一个子嗣。虽说新帝性子暴戾无情,然只要腹中有了皇子

众臣伏跪在地,人人心思各异。

金銮殿殿宇巍峨,悄无声息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