襟危坐奋笔疾书,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晓青朝他扔纸条的方向看去,作弊证据已不见踪影,一念之差,她选择继续做题,而她事后回想,陈琦那一笑显然是强装镇定以及心虚的讨好,以至于月底成绩出来,她除了为自己全校第三十八的排名感到失落,也为他的全校第十二感到不齿。

晓青正准备收拾书本,王颖阻止道:“华哥刚才来过,说八点半开始换座位,我们恐怕不能坐同桌了。”

晓青疑惑:“为什么?”

“因为今年不按身高排,按成绩,你们考得好的先选座位。”王颖问,“你会愿意坐后面吗?”

晓青皱眉,考场按成绩排,座位也按成绩排,那干脆吃饭睡觉的顺序也按成绩排好了。她一时忘了自己对排名的汲汲以求,只下意识排斥这种唯分数论的歧视,而当她正要回答王颖的问题,一道讨厌的声音却近距离响起。

“你家里出事了?”

晓青抬头,看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袖子上,没好气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问问而已。”陈琦往后走,把垃圾扔进塑料桶。

王颖这才注意到晓青戴着的一抹黑。晓青不愿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本地戴孝都是直系亲属,按理她去送完葬就算尽了心,可是那天听姑婆的两个儿子,也就是她的表叔说,姑婆一度把她爸当作亲生子,如今送别也未成行,让她替着戴完头七。

晓青听出表叔话里的遗憾和不满,但父亲在外,她作为晚辈也不好拒绝。人要到什么年纪才能坦然地接受死亡?晓青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是在送殡时听着哀乐和一声声直冲云霄的鞭炮,她才被一种陌生而深切的孤独包裹。她竟然开始想象如果棺材里的是她的母亲,那么她是否能像开厂做生意的表叔那样,在灵柩前痛哭流涕完就能自如地给客人递烟,又或者,如果棺材里躺着的是她自己,那么在外面给她送终的会是谁?她会希望看到大家哭还是笑,会有一个平时不来往的小丫头晚辈因为她的死去感到惆怅吗?

她想着想着就出了神,陈琦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敲敲她的桌面:“诶,醒醒。”

“干嘛。”

“作业交到讲台上。”

晓青嫌他多嘴:“我知道。”

“数学写完了吗?自己写的还是抄的答案?”

晓青忍不住道:“你以为我是你,不靠自己,只喜欢抄来抄去。”

陈琦笑意骤然止住:“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清楚。”

陈琦加重语气:“我不清楚,你说我喜欢抄来抄去,你看见我抄谁的了?”

赵晓青白他一眼。

陈琦顿时觉出味来:“我还在想我一大早哪里惹到你了,看来不是今天,是好久以前,你当时没告诉老师越想越生气是吧。”

“是,我越想越生气。”晓青起身,他不提就算了,现在堂而皇之地提还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真是可恶,“你最好不是惯犯,下次看你偷不偷得到第一名。”

“赵晓青。”陈琦没来得及继续,被闻声过来的王思齐挽过肩膀。

“你们怎么回事,开学第一天就吵?”

陈琦十分不爽:“她栽赃嫁祸,血口喷人。”

晓青又白他一眼:“是xue口不是xie口。”

“……”

陈琦被她一堵,轮到王思齐接话:“就算是xue口你也不能喷他啊,他怎么你了。”

赵晓青忿忿:“我懒得跟你说。”

“你别是不好意思说。”王思齐和陈琦的关系比和晓青好得多,自然替他打抱不平,“就算陈琦抢了你的第一,你也不能嫉妒他。”

“王思齐,从来没有规定说第一只能是我的,”赵晓青不甘示弱,“你也别急着替他出头,期末考你和他不是同个考场,他的成绩怎么来的你不如好好问问他。”

班里的同学被角落里的争吵吸引,表情各异地往这边凑,王颖不想被看热闹,拉了拉晓青的衣角,后者却不动。

僵持间,姚章华走进教室:“凑在那干什么?人到齐没有,课代表数下作业,其他人先去外面排队。”

闻言,大家三三两两地往外走,七班和九班的人也已经在走廊上聚集。

外面的说话声盖过班里的动静,陈琦在对面女孩的脸上看到类似厌恶的情绪。

“嫉妒让人丑陋,赵晓青。我跟你说过很多遍我没作弊。”

赵晓青一根筋:“但我更相信我看到的。”

“你相信为什么不跟老师说?”

这根筋没那么容易拐弯:“我当时没证据。”

“没证据就叫造谣。”

“我知道,”赵晓青甩下警告,“所以你别让我抓到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