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雨连绵地下,官道上几辆马车踏着泥泞的道路往前走。

“京城,还有多远?”马车中一个年轻女子垂眸轻问,像是在询问,又像是一身长长的叹息。

“就快了,日暮之前定是能到了。”一旁的潘嬷嬷回道,“当年陪夫人出嫁时,走的也是这条路。”

女子不答一语,伸出纤细瘦弱的手,撩开马车的帘子,深深地向远处望去。远处云烟缭绕,城池、群山连成一片,在雨中朦胧看不真切。她黯然收回视线,喃喃:“长安啊,这就快到了吗?”

潘嬷嬷只道姑娘是好奇,殷勤道:“姑娘这么些年待在魏州不舍得是常事,此番老爷回京复命料想不会再回魏州,将来或可高升呢。”

女子目光毫无波澜,复述一句:“呵...高升。”

老嬷嬷笑道:“将军高升了,姑娘的亲事也可顺遂些。”

女子不再言语。

巍峨的宫殿群间,一个下人匆匆进入,跪在阶下:“禀王爷,徐使君今日回京”

“好啊,”塌上的年轻男子起身,冷淡醇厚的声音响起:“去传信陈家,送张喜帖去,先让王妃和徐家的见一面。”

另一边,靠在床上衣着华贵的刘贵妃正听着下人上报:“娘子,徐氏入京了。”

“知道了,先下去吧,咱们有的是机会见”她疏懒地打发了人,意兴阑珊,“一个二十多岁都没嫁出去老姑娘,罢了。”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穿过无数大街小巷,在一处宽敞宅院前停下。

“姑娘,到了”潘嬷嬷先下了车,上去扶姑娘下车

“潘嬷嬷辛苦。”年轻女子的声音,如清泉般动听。

“走吧,婉婉”前头一位梳着盘云高髻的中年妇人回头来牵女儿。

姑娘微微低身,请了个安,然后一同迈入了宅院。

徐将军自院中走出,英姿魁梧,见到妻女更是加快了脚步:“细君,婉婉,一路上可累着。”

几人在堂上坐定叙话不提,奴仆们来来往往,收拾宅院。

“报——”门头小厮响亮的回话,打破了堂上的宁静“陈府送来请帖”

“来的真快,”夫人轻叹,“婉婉当真是料事如神。”

姑娘浅笑一声,目光定定地落在帖子上,素手轻轻一拨:“陈大公子和柳三娘的婚宴,想来徐家的排面可真是大。”

“大人,”姑娘柔声开口,“近日,无论谁问起我的婚事都不要答,实在不行就用舍不得女儿搪塞过去。”说罢自己欠身告退。

暮色降临,紫宸殿内明烛摇曳。高居龙椅上的中年帝王,眯着眼睛,面色阴晴不定。

“大家,持节都督魏州诸军事、魏州刺史徐诚入京了”一旁的张如顺恭敬回禀

“家眷呢?”

“徐使君偕夫人程...,只有一个独女,都已入京。”内侍跪道,自若地答,却恍然发现提到了忌讳,又急急按下不提,遮掩过去。

帝王闻其言有失,眸色一暗,正欲发作,思及什么,轻叹一声,又无言。

落珠阁内,烛光之下,徐大姑娘提笔挥毫,面色淡淡的:“飞絮,传信到定国公府侧门。还有,告诉楼里,陈府大婚,所有人准备。”

“是。”

乘着夜色,飞絮匆匆而走,匆匆而归:“明日卯时闲花阁。”

次日清晨,东方初明,徐姑娘和藕香匆匆出府。

闲花阁是京城远近闻名的胭脂铺,开了五六年,广受官宦小姐世家妇人的喜爱。

徐姑娘步入店中,玉色上前微微拂身一礼,正欲开口

“不必多礼。”徐姑娘声音清越,然后凑近附在玉色耳边,“长明灯是前朝焰,曾照青青年少时。”

玉色一惊,低头看去,徐姑娘轻轻旋转右手中指上的雕花金戒指。雕花繁复,层层缠绕,如同攀缘的花枝,晨曦微露,映照其上,闪烁着别样的光。玉色将她引上二楼,复又行一大礼:“属下玉色,参见主上”

徐姑娘摆摆手:“下去吧,等会儿林大姑娘会到,你安排一下,引她入内”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绛红色百褶织锦裙,梳着堕马髻的年轻女子走入。

“见过楚王妃,”玉色双手交叠,叉手行礼,“主上在二楼。”见了身后的丫鬟,点点头。

林意目光一顿,随即微微点头,缓步走上去。

身旁丫鬟青杏抿着嘴跟上嘟囔着:“今日怎么转了性,往日这个玉色那叫是眼高于顶,仗着闲花阁胭脂时兴,见了王公贵族都无如此恭敬,今日倒是会了规矩。”

林意瞥她一眼,眼刀凌厉,青杏悻悻地低头。

林意走入二楼,关好门,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转头,像是在下定某种决心,目光触及:那是个容貌清浅的女子,长眉连娟,一双杏眼水光潋滟,眼尾微微上扬,唇上轻轻一点朱色,肤色白皙,脸圆而小。不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