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让他们的对话变得晦涩难辨。

已经不需要听清了。

止水的死因再追寻下去,一定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悄无声息地捏紧了袖中的苦无。

透过落雨的罅隙,阿七勉强可以看见宇智波鼬站起了身,慢慢从那个高层的面前退开。

最后,只剩下志村团藏和自己的亲信。

谈话结束,他们似乎不欢而散。

在这种非正式场合秘密会见高层,让阿七陡然意识到对她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是摆在她面前的一条活路,同样也是困住她的一个死局。

这样的认知让阿七顿时血液倒流、心跳加速。硕大的雨滴拍打在叶片上的剧烈声响都掩盖不住她的呼吸声。

稍微冷静一点啊,阿七。

她在心中呢喃。

冥冥之中,她的脑海里忽然闪回过一件事,犹如平地惊雷,破开重重迷雾——

很久很久以前,尚且年轻的养父拉住她的手,蹲下身笑眯眯地摸着她的脑袋,“阿七,要不要跟我回家,我养你啊?”

小阿七天真地以为,自己有家了。

然而、然而。

既然她能在那个时候能活下去,那么,现在照样可以活下去。

不会有比那些年更差劲的事了。

袖中的苦无冰冷锋利,源源不断地给予着她活下去的意志。

眼见对方即将离开,阿七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站到了团藏的面前。对方“暗之忍”的名称响彻五大国,她十分清楚自己即将会面临些什么。

带着兽首面具的暗部立刻摆出警戒的状态,却被志村团藏拦下:“你回去以后,记得领罚。”

“是。”暗部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多辩解。

来源于上位者的压迫感降临到了阿七的头顶,像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心脏跳得很快,喉咙竟然干涩到有了血腥气,仿佛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团藏转回目光,晦涩不明地盯着眼前半大的少女,声音嘶哑:“刚刚就是你在偷看,你是宇智波家的——”

“是。”

阿七竭力克制着恐惧,声线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为冷静。

对方目露精光。

她甚至可以想象,这个人在心里已经在这里盘算夺取她的写轮眼的可能性有多高。

“团藏大人,”勉强……无视掉贪婪又阴鸷的眼神,阿七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扯出一抹笑意,坦然道:“初次见面,我是宇智波七,请多指教。”

“嗯?”对方拄着拐杖,居高临下:“居然找到老夫的面前,你所为何事?”

阿七垂着眼帘,开门见山:“我想要加入您的根部,为您效力。”

话音一落,气氛也凝固了。

唯有穿过密林的风携裹着雨丝,拍打在她的脸上,寒凉刺骨。

不知过了多久,漫长到令阿七觉得窒息之际,对方终于纡尊降贵地开了口:

“为什么呢?”

阿七闭了闭眼,“我要活着,我不想死。”

***

雨越下越大,密集的雨丝打湿了对方漆黑的衣摆。在他的脚边,有一朵娇嫩欲滴的野雏菊被摧折了杆茎,白色的花瓣没入了沉泥。

墨绿色的枝叶,柔软却依然生机蓬勃,假以时日,它会开出新的花。

看啊,即便是如此弱小的花,也想要活下去。

阿七也拼命地想要活下去。

“活、着……?”团藏喃喃。

他微微阖眸,复又冷哼一声:“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我不得不认为你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可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阿七抬起眼,声音愈发冷静,“忍者首先是人,才是忍者,这是我所认为的。”

“是人就会有求生的欲望。”

团藏盯着她,半晌才开口:“居然被你发现了?还真是个敏锐的孩子。”

阿七将头垂得更低了一些,发白的指甲紧掐着掌心。

她索性半跪下去,垂眸温顺道:“我听过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而现在,我认为宇智波已经没有任何前途可言,族人排外至极,观念陈旧腐朽。”

“话虽不错,”团藏面露赞同,“至于宇智波……你师从哪位?”

阿七想了想,“我没有老师。”

团藏的冷笑声如刀冷冽。

笑过后,他又开口:“不过……你凭什么认为老夫会认同、帮助你?”

阿七呼吸一滞,心中组织的话语还未来得及脱口,她便听见对方恶狠狠道:

——“谁知道你是不是宇智波派来的卧底!”

她骤然睁大了眼眸。

***

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