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快到零点时,“过客”的老板将一杯琥珀与橘红混色的酒液放至陈嘉音的桌上,“美女,你等的人没有来。”她看一眼陈嘉音对面的空座,意有所指道。

陈嘉音笑了笑,她来过酒吧几回,与老板算得上面熟,老板知道,她今晚在等人。可她不知,她等的是谁,她又为何要等。

于是,陈嘉音只回了一句,“是啊,好像没来。”

老板离开。

陈嘉音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已是23点59分,再过几十秒,又是新的一天。

她远眺一眼酒吧紧闭的仿古门,又支颐看近处新添的酒,冰川纹的酒杯满是斑驳的的立体纹理,酒液填充其间,影印出或深或浅的晚霞的色彩。

明光霞飞,当真名不虚传。

陈嘉音的唇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随着笑意淡去,她的手抚上杯身。

“举觞酹先酒,为我驱烦忧。”陈嘉音轻声念道,诗句散在蓝调爵士慵懒的旋律间,像是弹奏者偶然遗落空座的音符。

她举起杯子,自语道:“喝!”

然而,冰纹杯并未落至唇间,一只又凉又烫的手箍住她的腕子。

陈嘉音看向那只手——它修长,五指张开,能轻松跨越黑白琴键的12度,它也有力,拿着手术刀与手术钳时,骨骼间填满的肌肉与青筋鼓起,是性丨感又可靠的样子。

现在,这只手落在她的腕间,紧紧握着她,带着些微的颤抖。

“说好的,零点前找到你,你请我喝酒。”这只手的主人道,或许是在寒冷中奔跑太久 ,他的嗓音干涩,喑哑,“嘉音,我找到你了,这杯酒是我的。”

陈嘉音终于抬起头,目光顺着那只手,胳膊,肩膀缓慢上移,最后落在他的眼中。

许久,陈嘉音眨了眨眼,她将手中的酒杯一递,“谷阜,明光霞飞。”她道。

谷阜没有松开她,只用另一只手接过去。

他仰头吞咽酒液,喉结滚落几道,冰纹杯中便只剩尚未融化的冰球。

周日的午夜时分,酒吧中只剩零星几人。谷阜来得突兀,进门之后举杯一饮而尽更是惹眼。他将杯子放下时,不远处的乐子人长长地“哦”一声,又起哄鼓起掌来。

台上的乐队更是起哄架秧的好手,几人对视一眼,音调一转,一首《can\''t smile without you》娓娓奏来。

一时间,“过客”成了最温馨惬意的所在——酒客随欢快的乐音摇摆,光线在琉璃杯与水晶坠间浮沉,寒冷的气息被隔绝,久别的人能再重逢。

曲终酒尽,热闹最中心的陈嘉音对身旁的谷阜道:“我去洗手间。”

洗手间厚重的隔音门阖上,酒吧中的乐音变得遥远而模糊。

陈嘉音在洗手台前撑着胳膊,她盯着镜中的自己,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洗手台的另一侧走出穿着一身挂脖亮片裙的酒吧老板。“怎么,等的人来了,还是不开心?”她语调懒散,问道。

陈嘉音先是一惊,看清来人后,又放下戒备。

她沉默一会,承认道:“是啊,不觉得开心,这是为什么?”

老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突然展唇一笑,像是想到一个好主意,“不过,我们店中新来一个小姑娘,会帮人算塔罗牌,我跟着学了一点,你要试试吗?”

塔罗牌…陈嘉音笑了笑,“搞不好,我比你更懂一些,不过…”

她想了想,求神拜佛的人,自然是其他法子已然走投无路之人,“试试吧,万一呢?”她又道。

于是,“过客”昏暗的洗手间中,两位时髦的都市女郎凑在一处,一人偷偷溜回吧台取来一幅流光溢彩的塔罗牌,一人自洗好的牌中抽出三张。

陈嘉音一一翻开牌面:宝剑三逆位,审判牌正位,宝剑六正位。

老板还在翻看说明书中三张牌面的解释,陈嘉音却已从久远的记忆中自动匹配每张牌的涵义,宝剑三逆位——三人行,有人伤心欲绝,但这已然过去;审判——旧人归来;宝剑六——疗愈,向远方走去。

老板终于磕磕巴巴地念出说明书中的解释,念到最后,她的声音低下来,轻下来。她悄悄看一眼面沉如水的陈嘉音,没有再说什么。

许久,陈嘉音递回三张纸牌。“多谢老板。”她颔首,又释然一笑。

出门前,老板喊住陈嘉音,“美女,若不想信这些神神鬼鬼,你要不跟他睡一觉?如果还有快感,至少你的身体不反感他。”

陈嘉音未料到,老板有这样振聋发聩的一番发言,她转过头,看向老板的眼神既是震惊,又是无语。

老板却从中读出其他意思,“不是吧,你之前没跟他睡过?”她“啧”一声,惊讶道:“这么纯情!”

她暗红的指甲扣在额间,像是很苦恼的样子。

很快,老板又想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