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周日一整天,谷阜给陈嘉音拨去几个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她究竟是没空接听,还是不想接听,谷阜不知道。

期间,石教授疯狂call他。“你小子哪天回来?”老头气得直嚷嚷,“说休假就休假,还一连好几天。你在医院这么多年,不知道年底病人多,人手排不开吗?”

谷阜坐在陈嘉音母校的草坪,他抬头望去——不远处是金融学院的大楼,不时进出背着书包的学生。看着他们青葱的身影,谷阜忍不住想,上学时的陈嘉音是怎样的,是否比他遇见那年要更朝气,朝气得像是一蓬蓬鲜活的、耀眼的色彩满得要溢出来?

可如今的她已成为沉静、妥帖的打工人,其中的变化,几分因为职场的历练,几分又因为他?

“师父…”谷阜唤一声,话音低弱。他是石教授的得意门生,很有恃才自傲的资本,从来只有他犯浑,惹得石教授肝火旺盛,他却极少示弱,乞求石教授出手相助,“师父,我曾对不起一个人。现在,我好不容易重新遇见她,您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等一等她,好吗?”

电波那头沉默一会。“是不是两年前的那个姑娘?”石教授突然问道。

谷阜揉了揉眉心,“您怎么知道?”

石教授叹一口气,“查房的时候,她虽然戴着口罩,可我记性不错,还是认出来。只不过…”他一停,像是在斟酌字句,“我看她很是避嫌的样子,就没有与她打招呼。”

两年前,石教授其实遇见他们两次。一次是在无名馄饨店,刚下夜班的谷阜与陈嘉音一道吃早饭,那是他们都知晓的一次。另一次是在医院的后门,石教授开车经过,陈嘉音从包中掏出一张门票,将它与打包的水果一并递给谷阜。那一次,他看见两人眼中满盛的笑意,便没作打扰,轻踩油门离去。

“所以谷阜,你究竟做了什么?”石教授的心中其实有答案,可他不敢,也不想信,谷阜会做出那样的事。

“总之,是很混蛋的事,”谷阜低头,惨淡一笑,“我也不敢奢望,她能全然原谅我,只是…”

“我总要试试。”

下午五点,谷阜打车去了店里。服务生引他至定好的位置,“先生现在点餐吗?”

谷阜摇头,“等我朋友到了再说。”

只是这一等,便是几个小时。

几乎满座的餐厅中,每一位路过这一桌的服务生与食客都会投以疑惑的眼神——空荡的餐桌,久等不至的另一人,托腮发呆的男人,一切景象都在无声地诉说一个俗套又忧伤的故事。

餐厅的客人换了一拨又一拨,直到餐厅快要打烊,服务生为难地走来,问他:“先生,您还点餐吗?我们快到休息时间了。”

谷阜好似从沉思中被打断,他环顾已然空座的四周,“对不起,”他掏出手机,“要不我点几个菜,但你们不用上菜。”

服务生看向他,眼中有一丝怜悯,“不用的,先生。店长说没有关系。”

谷阜自嘲一笑,这回,连服务生都可怜他。

出门时,服务生安慰他:“先生,您等的人或许是有事。”

谷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或许吧。”随后他又说一句,“希望她是有事耽搁了。”

服务生颔首,“也可能,她待会就会发来消息。祝您好运,先生。”

谷阜道谢离去。

或许是服务生的祝福灵验了,踏出商场的大门,北城干冷的气息裹紧全身时,手机铃声响起。

号码显示,是陈嘉音。

不知是天冷的,还是没用晚饭,有一些低血糖,谷阜的手有一些抖。他滑动接听键,“嘉音,”他停了停,努力屏平话语间的颤音,他问道,“嘉音,你忙完了?”

陈嘉音那边并不安静,蓝调慵懒而惬意的旋律通过电波传来,一如她此时的声音,“谷阜,要不要玩个游戏?”她问道。

“什么?”

“你猜,我在哪里?”陈嘉音一笑,“谷阜,零点前如果能够找到我,我请你喝酒。”她没有给谷阜选择的权利,自顾自地径直说下去,“提示发你短信。”

随着“叮”的一声,谷阜的手机收入一条新短信,伴随短信而来的,是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谷阜点开短信,看着界面中的三个词——学院路,日月光,淮海路。

他只觉心跳逐渐加速,喉头也因肾上腺素的分泌而发干。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谷阜回忆方才在电话中听到的背景音乐——蓝调爵士,他想,陈嘉音应当在某一家酒吧。可北城的酒吧这样多,他如何在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内准确定位到那一家酒吧?

谷阜低头,再次看向陈嘉音发来的三个提示。

学院路——应是酒吧所在的大体位置,日月光——或许是酒吧所在的商圈,可淮海路何解?北城并没有淮海路。

他在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