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陈嘉音在一家私募工作,日常写报告、看项目,忙得很。小姨与小姨夫赶来后,二人劝她销假,赶紧去上班。陈嘉音拗不过,只说她与小姨轮换陪夜,白天就交给小姨夫。

这日,组里正在评估一家募集B轮投资的新能源公司,陈嘉音分享完手中的调研报告,偷闲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

半小时前,许衡发过问题——“陈女士,有人告你造谣,你可要陈词辩驳?”

陈嘉音心说,这没头没脑的。于是,她只回一个“?”。

讨论仍在继续,她收起手机。一直到午间才发现,许衡回她“你不是说谷医生两年前就结婚了?他本人辟谣,没有的事,他单身!”

陈嘉音嘴里衔着叉子,双手悬在屏幕上方,愣了一会却也觉得,好像没什么要说的。

她点进对话框,输入没啥语气的三个字“这样啊”。

许衡“正在输入”好一会,“所以陈女士,你的谣言是哪里来的?隔壁林叔听了你说的谣言,直问谷医生孩子多大,闹了不小的笑话呢。”

陈嘉音啃了几口绿油油的减脂沙拉,很是无辜回道:“我说了,我们只是两年前见过,我的消息不准…也是情有可原吧?”

许衡却道:“NO,NO,NO,你的小姨,我的母亲大人不这样认为。她觉得你眼瞎,错过一个绝佳的户口本队友人选。”

她吧唧吧唧发来一句又一句。

“不要小看居委会主任的能力,她连谷医生两年前与前任分手,后头再也没找,平日洁身自好,不抽烟不喝酒,都给你挖出来了。”

“亲爱的姐姐,愿上帝、菩萨、妈祖、真主都保佑你。”

“或者V我50,每小时向您通风报信,让您无忧掌握所有一手消息。”

陈嘉音打下一串长长的省略号,再给她发了一张“别太荒谬”的表情包。

午间休息时,陈嘉音翻着日常关注的财经新闻,没多会竟眯了过去。

浮沉的梦境中,她正在恶狠狠地与韩誊吐槽,“你瞧着吧,之前好了五年,最后都能分手,我赌五块,等他们上头的劲过去,这回分得更快。”

韩誊递过一根冰棍,这一递一接中,两年的时间哗哗流逝,下一个画面,韩誊“卧槽”一声,“嘉音牛啊,这都被你说中了,原来两年前就分了!”

陈嘉音在自个露出的小人得志的笑中醒来,她有些羞耻地四下一瞧,直庆幸方才只是做梦。陈嘉音直起身子,看见不远处韩誊的办公室关着门,门卡显示,他正在出差。

她起身,去茶水间端来一杯咖啡。她又拍拍自个的脸,再三自我暗示,谷阜结婚与否,全然不关她的事。这样的梦有失她“体面人”的人设,她不可再做。

肃静,雅正!陈嘉音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如此一番心绪的纠正下,陈嘉音很快投入下午的工作。

这天是周五,公司准备的下午茶是一份奶昔。陈嘉音尝着味道不错,便托订餐的行政帮自个再买一份,许衡昨日拔了胃管,已能吃一些流食。

然而,当陈嘉音拎着奶昔到医院,许衡却不复微信中活蹦乱跳,使劲对她敲竹杠的“小人”嘴脸。

等小姨再三叮嘱,让陈嘉音抓住关键机遇期,好好与谷阜联络感情,终于离去后,许衡低落道:“我去洗手间。”随后便消失许久。

陈嘉音等了二十分钟,她依旧不回来。陈嘉音拿出手机,问她:“莫西莫西,被冲进下水道了?”

又过去五分钟,还是没有回复。

陈嘉音觉得不对,出门找她。

找遍洗手间、茶水间、换药室、护士站,仍旧不见许衡的身影,陈嘉音心里有点慌。

虽然理智告诉她,许衡绝不是因为一段失败的恋情,闹着要死要活的姑娘,可此时,感情占据上风,她在心中不断反问自己,万一呢,万一呢?她不敢赌,也不能赌。

陈嘉音拜托值班的护士帮她一起留意,自己则跑去楼梯间,她甚至在想,是否要去天台看一眼。

幸好,推开楼梯间隔音的防火门,呜咽的哭声自转角处的楼梯平台传来。陈嘉音松下一口气,抬脚往上迈时才发觉,自个的腿正发软。

她缓一会,才慢慢走上去,坐到许衡身边。

许衡抬起哭得通红的脸,隔着饱含的泪,看清她的身影,“姐,”她一把扑到陈嘉音怀中,哭诉道,“媛媛说,他知道我生病了,可是我等了一下午,他没有联系我,连微信都没有一条。”

她滚烫的泪沾在陈嘉音的颈上,是赤诚的,真挚的少女的爱恋与痛苦,“姐,他真的不爱我,他心里完全没有我。”

陈嘉音搂着她,轻拍她的背心,像是小时候在外婆家,哄她入睡那般,“衡衡,”她轻声道,“感情是这样的,你的喜欢,你对别人的好,都不是他人以同样情意回报你的保证。”

“感情它…不太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