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首过后的天气一直阴郁昏暗,院内外一片寒冬的凋零气象。正是冬藏无事可做时,乔临溪蹲在火盆旁拨碳发愣,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日,忽听见明月惊叫一声:“五小姐,下雪了。”

乔临溪从昏昏欲睡中抬起头又走到门边,大片雪花轻柔落下,在雨水中阒然不见,明月说:“姑娘,这雪才开始下,按这个势头不到半夜就积攒的这么厚了。”她用手匝一下尺寸。

乔临溪仰望廊外灰蒙蒙的天空,轻声道:“舒窑也下了吧?”

明月笑道:“头顶着同一片天,姑娘期望下雪的地方肯定也在下。”

手里还攥着韩维赠的木蚕,听见明月这么说她灿然笑道:“不知柏崖兄在做什么,这么冷的天估计也躲在屋里烤火盆?”

“姑娘,您口中的人是不是和您一样是个洒脱的侠客?”

“他不洒脱,连话也不多说一句。”

“能投姑娘心意的人,必是品貌非凡的人。”

“明月,我就爱听你说话。”

明月偷偷瞧着姑娘,心里暗道:“当初救我于危难中的飒爽公子,原来只是个会相思的姑娘。”仍旧顺着她的心愿说:“这场雪下在岁首之后,又是祥瑞的一年。姑娘可在雪中祈求上天,让您得偿所愿。”

乔临溪回头问她:“你自打留在府中就没有回去过,不想家吗?”

明月:“我想逃离那个家很久了,想逃却又无处安身,家中过的艰苦父亲就拿我们出气,那样淹溺在水中的日子永远看不到头。我有幸能遇到姑娘,是您给我重生的机会,我必定报答姑娘的恩德。”

她虽圆滑心计,但对乔临溪的救命之恩铭记于心,时刻想证明自己留在她身边的作用。

夜深之时,乔临溪披上斗篷悄悄走出房间,踩着厚厚的积雪要去后院赏景,半夜的北风停息,小院被雪覆盖的满满当当,院中光线清亮,她自觉脸堂都被映的雪白,银杏树上的秋千压了一层雪,静止不动,她掸掉秋千上的雪坐了下去。分别那日和韩维约好一起赏雪,不知能否做到心有灵犀,“柏崖兄,已过岁首,你应该快回来了吧?每年的祭祖我都忙的晕头转向,不知为何,今年我却找不到一件想做的事。”

隔空赏雪的行为又傻又痴,她在秋千上荡几下便觉索然无味,又发了一会愣,突然站起来扑倒在雪地,把整张脸卧在雪中,清新的凉气从口鼻钻入肺腑,她打个哆嗦忽然笑起来:“对不住了柏崖兄,屋外太冷,我得进屋了,你也早点回屋去吧。”

她翻过身望着南方上空的星,也许,放晴后的夜空,这颗最亮的星也在他的注视之下。

“在我进宫之前,你能回来吗?”

***

舒窑的雪比郢都的迟了两日。当乔临溪躺在雪中对南方的夜空戳戳点点时,韩维正坐在床边整日整夜守着谭驼。

谭驼因积劳成疾,身体每况愈下,韩维回来时他已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以往海棠去苗圃陪着韩维干活,谭驼生怕府中的小姐在苗圃出点意外,他像个忠厚的老仆照顾海棠,海棠也将他视为可敬的长辈。

谭驼病重后,海棠请来一个又一个大夫轮番诊断、配药,让病床上的谭驼备受感动。

若不是卢少夫人竭力反对,海棠或许会成为一个女大夫,她捣鼓药膏,自学医书药理,配置药方,谭驼的药也由她亲自煎熬。

谭驼喝她煎的药时常老泪纵横,端药的手颤个不停:“老仆这辈子没有闺女,临死前斗胆想将小姐当成闺女。您是府中明珠,整日为我熬药弄的一身苦味,让老仆受之有愧。”

海棠软言细语抚慰他:“我喜欢草药的香气,想着瓮中的一勺勺汤药能解除病痛、让病重之人平静舒坦,就更爱这种踏实的味道了。你是谭昭的父亲,也像我的长辈,不必拘束,安心养病才是。”

舒窑的雪白天就已积了一尺厚,入夜时碎碎小小的雪花依旧没停。韩维把谭驼服侍睡下后才有空走出房门。夜晚恬静幽雅,清冽的冷风吹翻衣角,吹乱发丝。苗圃被白雪覆盖,没有雪的暗影处也像白纸上的水墨。谭叔日益枯焦的生命、未报的杀父之仇,还有答应过临溪回去郢都的承诺,都弄得他焦头烂额。韩维吸着冰凉的空气企图让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一点。

那日离开郢都,乔临溪说会在雪夜仰望头顶的夜空,猜想彼此在做些什么。他从怀中摸出金蚕,他们二人互赠的第一份礼,疲惫时真想见到她笑意盈盈的脸庞和鸟雀一样的吵闹声,“也许我要食言了,绾绾。”

忽听到雪的“吱吱”响声,他警觉地回头,发现是海棠踩着厚雪慢慢走来。他上前扶住她的手臂问:“深更半夜你怎么出来了?”

海棠道:“我跟母亲说谭叔白天咳的比以往厉害,深夜再来瞧一瞧。”

韩维道:“父亲已经睡下了,自我回来难得见他睡的踏实。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我父亲,我不知如何报答你。”

海棠从他手中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