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世间芸芸众生,人类的悲欢离合,我全无兴致。

出生,成长,结婚,生子,死去。在地上不断翻滚着的蝼蚁,每一个都普通得令人发笑。

——除了那人。

1.

二十年前的一天,下雨了。

人间只剩黑白灰,在葬礼上尤为显著。

应该被称为“母亲”的女人死了。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

人类的生命极其脆弱,如同地上的蚂蚁,轻轻一踩便会丧命。毫无血色的面容和紧闭着双眼的母亲,完美地验证了这一点。

主持葬礼的是个老神父,他瘦削的脸上布满深浅不一的皱纹,扁平的嘴唇一个字一个字地吐着话。

“今天,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在此举行告别仪式……”

葬礼现场,男人的身旁坐着娇小艳丽的女人,她一副谄媚的可怜模样,几乎整个人要贴到男人身上。

他们紧紧地十指相扣的双手,讥讽那躺在黑色的冰冷棺柩里的母亲。

是那个女人杀了她,用低劣的手段。在我面前。

没人会信一个“怪物”说的话。

啊啊,令人恼火。

尖锐的视线让女人抬眼,她朝我勾手,示意我过去。

我用和母亲一样的血红双瞳冷冷地瞥了女人一眼。

“宿傩,你太没礼貌了!”男人的眉毛拧在一起,及其愤怒地说。

我愚蠢的,可怜的父亲,丝毫看不出来身旁的女人仅是贪慕他的钱财。

“所以?”我扬了扬眉毛,在男人的怒视下果断离开葬礼现场。

雨大了。

2.

我在腹中成长,吞噬了那个弱小的兄弟,因此多了一双手。

在我近一岁时,我才有了名字。

“他是个恶魔!”神父紧握圣经,“非人的身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既然如此,你的名字就是宿傩,”神父伸出双手,一副虚伪的慈悲模样,“若你诚心向善……”

真是个好名字啊。

啧。

两岁时,母亲病了。

男人信了无知的神父的话,渐渐地不再理会我和母亲,每天的下班时间都用在和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的私会上。

四岁,母亲死后六个月,关于那个女人,男人不再掩饰。

悔恨?愤怒?委屈?

可笑,可笑。

这种情感我不需要。

只需按心情行事。

及时行乐,为自己而活。

半夜爬上那个女人的床,用手掐死她,直至冰凉。

或者趁她不备,用厨房里的水果刀一刀捅进她的肚子。

亦或是在饭里下毒,看她惊恐地口吐白沫,脸上尽是绝望的表情。

没错,就是这样,更绝望一点。

这张脸唯有露出这种表情,是最完美的。

我最终没那么做。

身体太稚嫩,让我连搬张桌子都费劲。

时机未到,仍需等待。

3.

七岁,男人和女人结婚了,带回来一个看上去只有四岁的小鬼。

和女人如出一辙的笑容让我没有任何胃口,她只是因为“我是哥哥”,就跑过来亲近我。

该死的声音吵得我头疼,一个甩手,身旁的花瓶便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小鬼哭着跑开了,她或许会和男人告状,或许会远离我。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一束用各种颜色的野花制成的花束。

「对不起,哥哥,我是个大笨蛋,没有顾及你的感受真是对不起……请你收下吧,我会每天送的!直到你原谅我了为止……」

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看便知是小鬼的,有些不会写难字大概是问了佣人。

我想都没想,就将它丢进垃圾桶了。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星期,这个蠢货还在坚持。

我忍无可忍,特意提前起床,逮住了在门口放花的小鬼。

我揪住她的衣领,烦躁地瞪向她:“我说过,不要……”

她的眼睛瞬间红了,眼泪顺着面颊滴在我的手腕上,却依旧拼命抑制哭声。

我要说的话瞬间都哽在喉咙,空荡荡的走廊一个人也没有,我可以清楚的听到她的啜泣声。

“嘁,”我顿觉没趣,放下衣领,“随便你吧。”

她闻言,顿时高兴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露出一个笑容。

“谢谢哥哥!”

4.

我突然有些后悔这么说。

“哥哥,这个字怎么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