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费了老大的力才将两个半大的孩子分开,海棠这才发觉来人,慌乱间抬眼与太子无奈的视线撞个正着。

一阵心慌气短。

文缨获了救,啐了好几口花瓣,嘴角黏着的碎末还没弄干净就抓紧告状:“太子殿下,季海棠她欺负我。”刷起袖子,皓白的手腕上明晃晃一圈刚刚被捏出的红痕。

年纪不大,力气倒是不小,想来应是没吃亏的。

看看两个小姑娘,头发蓬乱,衣裳都被扯勾了丝,太子好声好气地问:“所为何事呢?”

这时候文缨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季海棠白她一眼,走上前给太子行了个请安礼,“殿下万安。”

一丝不苟的做派配上她这狼狈模样实在有些滑稽。

“今日文妃娘娘举办迎春宴,臣女一时贪玩跑远,文缨她一路跟着我,夺了我的花还羞辱于我,臣女一时不忿,才与她扭打起来。”

“这花是我先摘的!”文缨也上前,颤巍巍行了个礼。

“是我先看中的!”二人又争起来。

眼见着又要搂不住,锦书插在两位大小姐中间,一手按住一个脑袋,两人的拳脚全招呼在了锦书身上。

“好了别打了。”太子发声,两人停手,但像红着眼睛的小兔子咬牙怒视对方。

太子哭笑不得,小孩子间的争执罢了,要责骂也说不上。

“此事文缨有错,海棠你也有错。”太子正了正神色,不怒自威,“文缨你不该夺人所好更不该出口伤人,海棠你也不能因此动手。”

“我没有!那花就是我的!”文缨眼里迅速蓄起一泡泪,眨眼间就扑簌簌落下。

方才和季海棠打架都没哭,被人批评一下就受不住了。

“嘁,又哭,真没用。”季海棠故意激她一下。

哇地一声,文缨哭得更大声了,“季海棠你等着,我去告诉我姐姐。”说完文缨哭着跑开了。

太子示意锦书跟上。

人都走了,御花园的偏僻小路上就剩太子和季海棠两个人。

头发怎么也理不顺,季海棠干脆一把扯了丝绦,乱糟糟的青丝柔顺垂落,她扬起小脑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殿下,我刚刚被打得好疼呢。”

夕阳斜照,春风撩动孤花,眼前的小姑娘一身红裙白袄,周身像镀了细碎散金,比满园春色更加可爱。

鲜于修明也不拆穿,负手一笑,“那我带你回东宫上药?”

“多谢殿下。”季海棠眉眼弯弯。

到了东宫,太子真的拿出一瓶药膏要给她上药,海棠直直伸出肉乎乎的左手,小拇指有上几道被挠出的血痕。

几道再不上药就要痊愈了的血痕。

鲜于修明看看手里上好的金疮药,摇头失笑,认命为小丫头上起药来,并问:“岁寒呢,怎么不在身边?”

季海棠咬着唇,“我是趁母亲不注意偷偷跑出来的,没带岁寒。”

难怪。

“那刚刚还故意刺激文缨,她要是去向文妃告状,季夫人更不会饶你。”

“锦书不是跟去了吗,想必不会闹大的,”季海棠讨好笑笑,“母亲问起我就说是来东宫了。”

还跟他对起口供来了。

“就你机灵。”鲜于修明轻刮她的鼻头。

“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上完了药,鲜于修明说话严肃了些。

季海棠撇嘴:“我只觉得母亲身边憋闷想独自逛逛而已,是她非要跟着我。那朵迎春花是整个御花园里开得最好的,本就是我先看到的,正要摘就被她得了先手。”

鲜于修明又开始为她细细整理衣衫,“只是这样你最多同她吵嘴而已,怎么还打起来了?”

“是啊,我同她理论,她却说我粗鄙配不上这花,整个御花园都是她姐姐的,最好看的花只能她戴。”

鲜于修明沉了沉眼眸。

“她还说我有的以后都会是她的,我气不过就动手啰。”

季海棠武将世家出身,虽然季夫人拦着,可她私底下没少偷偷习武,文缨柔柔弱弱的,哪里是她的对手,一下就被她扑倒在地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

说完还挥舞了两下小拳头,突然想起自己应该是“负伤之人”,收回半举的胳膊,递到鲜于修明面前,夸张道:“哎呦,好疼啊。”

被她装模作样的给逗乐了,鲜于修明执起她的左手,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几下,温柔道:“好点儿了吗?”

她贪得无厌,歪着小脑袋状似认真想了想,尔后道:“还要再吹几下。”

“好。”嗓音里透着愉悦与纵容。

夕阳西下,东宫整个傍晚都回荡着少年少女轻快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