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留下了,寸步不离,我很怕我们再度失联。还好,专业的护理,加上家人的关怀,她的各项身体指标都很稳定。我父母也不再干涉我,他们在等着我真正走出痛苦。我并不那么痛苦了,我们的灵魂又融合在一起了。这次,她能带着我以全新的视角飘荡在越来越高的天空,俯瞰着芸芸众生。

“我和苏逸很习惯将感官合并使用,我们之间没有隐私,也不需要隐私,我们本就生活在一起。苏逸出事之前,我们的感官受制于身体,现在,这个束缚不存在了。她可以通过我去看去听去触摸,我可以看到她看得的,听到她听到的。最初,她只是漂浮在床的上方,我透过她的视角,可以看到苏逸安详的面容,看到我正抬头对向自己的目光。我们不断的尝试,扩大可视的范围,摆脱固定的位置。这中辛苦,也只有我们体会。

“我本担心她会累,可很快发现,只有我会疲惫不堪,我的大脑很难处理如此大的信息量;苏逸没有了身体的拖累,反倒一直神采奕奕。我的视野越来越开阔了,差不多一个月后,我能完全接受她的视角了——全三维的视角,我看到的是屋子的全息图景。

“我们也在尝试移动,开始时,小心翼翼,很怕会断开了与身体的联系,很快发现,这种联系其实并不紧密。她飘开的时候,苏逸的心率会稍稍加快,然后又趋于稳定。她先是在房间内游荡;之后,可以去走廊,下楼,去客厅,去厨房,去看父母;再之后,就出了屋子,到院子里,在门前的两棵大树的枝条间,游来游去;最后,完全摆脱了空间的束缚,可以飞飘到任意地方。这个过程其实相当漫长,用了差不多半年,苏逸的身体才完全适应没有灵魂的状态——我们暂且称那是灵魂。

“我回学校继续读书了,也可以说我们回学校继续读书了,我们更紧密的结合在一起。她的灵魂与我的交织融合,又各自独立。”

“那,”刘漫威瞪大了眼睛,“你是说,现在,苏逸就和你在一起?”

苏兴微笑的摇摇头,“没有,她有她要做的事情。”

“她,一个灵魂,能做什么事情?”刘漫威不解的追问。

没等苏兴回话,大熊惊恐的说:“她……你们去看过我,是不是?”大熊本平复的心情波澜又起。

“是,我们去看过你。我本对你痛恨至极,但苏逸并不恨你,她一直安慰我,她是个同理心很强的女孩,她说你也是个可怜人。我对她说:‘谁伤害了你,我一定要她让她付出代价!’她说:‘她已经付出代价了。’我还是愤恨难平,她说:‘好吧,我让你去看看她。’苏逸带着我飞跃城市,旷野,农田,河流,几乎是瞬间,我们到了远离城市的精神病院。五级病区,层层铁网,守卫森严。在一间不足五平米的屋子里,我看到了那个毁了苏逸的疯子!她被牢牢的绑在床上,目光呆滞,眼睛一眨不眨,只是盯着天花板,不时傻笑一声,裂开的嘴角流出口涎。

“‘我以前来过,’苏逸告诉我,‘你睡下的时候,我就四处逛逛。我本是痛恨这个害了我的凶手,可我看到她的样子,我又恨不起来了。她一定又很不幸的经历,不像我们,有爱我们的父母,有欢乐的童年,有你和我,从来都是幸福的。而且,我现在也很好啊,真的觉得自己像天使,我的世界就像天堂。’”

苏兴流露出笑意,想到苏逸,满心温柔温暖。他又看向大熊:“我并不恨你了。只是我想知道,你怎么离开精神病院的?”

“不对,不对!”大熊迷乱的摇头,“我从没有进过精神病院,那个不是我!”

众人也迷惑不解的望着大熊,又都有些警惕,似乎正看着一个随时暴起的杀人狂。大熊没有暴起,她同样困惑不解。她考上大学,毕业证是证明。也是靠这个学历证明,她才有了投简历的资格,才有机会找上工作。

“大熊,也许那个人真的不是你,”李陶然思索片刻,说出自己的看法,“或许,那个人和你有某种精神关联,就像苏兴和她妹妹一样。甚至,很有可能你们就是孪生姊妹!”

“我……我没有孪生姊妹啊!”大熊彻底混乱了。

“大熊,别着急。我相信,你绝不是那个杀人的疯子。咱们在一起也同事几个月了,我打包票,大熊绝对是个善良的女孩。”老郭肯定的说。

“是,”刘漫威应和道,“我也相信。”

众人望向苏兴,苏兴叹息一声,说道:“我也并不能肯定。”

众人松了口气,大熊还在纠结之中,也不再出声。

老郭问苏兴:“你说,苏逸现在不和你在一起,她说她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这可真挺有趣的,能接着再讲讲?”

“好的,”苏兴点头,“她的经历太过离奇了,我都不敢相信。”